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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傑:紀錄片《尋找林昭的靈魂》解說詞全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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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傑

【明見網8月7日訊】胡傑:五年前,我聽到了一個關於北京大學女學生,在上海提藍橋監獄裏用自己的鮮血書寫了大量勇烈的充滿人道激情的血書,最後被監獄秘密槍決的故事。這個女學生的名字叫林昭。那時,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1957年的“反右”運動之後,整個中國大陸都停止了思想,並生活在謊言與恐怖之中,是這個女孩開始進行了獨立思考,在獄中,當她被剝奪了筆和紙的情況下。她用發卡當筆,刺破自己的手指,在墻上、在襯衣上書寫血的文章與詩歌。

這個故事使我最後作出一個決定。放棄我的工作,去遠方尋找林昭飄逝的靈魂……

尋 找 林 昭

1999年上海

倪競雄 林昭的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同學

倪競雄:我們去訪問監獄的醫生他說:她是從病床上拖出去的,他看著她從病床上拉出去執行槍決的。

問:她是從哪一個病床上被拖走的?

倪:監獄的衛生室。也不叫醫院吧,就是病號住的地方,她好象還住肺病、肺結核的病房。

問:住著院就拖走。

倪:就在病床上拖出去槍斃的,他說好象是上午,至於拖到什麼地方去槍斃,他說不清楚。

問:那是什麼監獄的病床?

倪:提籃橋、提籃橋監獄,這個醫生是提籃橋監獄醫生。他因為我們作為私人親友訪問,也沒帶什麼介紹信,所以他也有很多顧慮。

(公共汽車報站音:提藍橋到了,請從後門下車,開門請當心。)

上海提藍橋監獄
(檔案)上海市人民檢察院
被告者:林昭  案由:反革命
1965年監獄為林昭加刑的報告

解說:在我見到的這份監獄為林昭加刑的報告中這樣寫道:“關押期間(林昭)用發夾、竹簽等物,成百上千次地戳破皮肉,用汙血書寫了幾十萬字內容極為反動、極為惡毒的信件、筆記和日記……公開汙蔑社會主義制度是:‘搶光每一個人作為人的全部一切的恐怖制度。’‘是血腥的極權制度。’她把自己說成是:‘反對暴政的自由戰士和年青反抗者。’對無產階級專政和各項政治運動進行了系統的極其惡毒的汙蔑。”

解說:林昭在她稱為的紅色牢獄中度過了八年。在她的文稿中這樣寫著“我經歷了地獄中最最恐怖最最血醒的地獄,我經歷了比死亡本身更千百倍的慘痛的死亡”。

1999年北京

許覺民 原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所長 林昭的堂舅

許覺民:檔案不能發,這是死規定,這是高等法院有批示的,不能發還本人,因為這裏頭主要一方面是日記,一方面是控訴,一方面還有不少詩。有不少罵毛(的文章)罵的很厲害,他們叫“惡攻”,惡毒攻擊十分厲害,所以不能發。

解說:林昭在獄中留下了大量的詩歌,她針對毛澤東的詩,在獄中的《血詩題衣中》寫到:

雙龍鏖戰玄間黃,冤恨兆元付大江。
蹈海魯連今仍昔,橫槊阿瞞慨當慷。
只應社稷公黎庶,那許山河私帝王。
汗慚神州赤子血,枉言正道是滄桑。

(毛澤東 七律 《占領南京》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解說:林昭1932年12月生於蘇州,中學就讀於蘇州景海教會學校,並積極熱忱的參加共產黨的組織。

解說:林昭的檔案中是這樣記錄的:被告林昭33歲,蘇州市人出身偽官吏,本人學生原北京大學學生,1958年淪為右派份子留校查看,1959年借口養病返滬不歸,捕前住本市名南路159弄11號。判20年。

解說:在另一張林昭家庭及歷史情況中說:母系蘇州市民革委員,政協委員,早年參加過共產黨,後又參加國民黨,抗日戰爭期間偕同林昭一起坐過牢。父系偽官吏,反革命管制分子,管制期間畏罪自殺。在這裏補充一點林昭父親的資料:林昭的父親彭國彥早年在英國留學,1922年考入東南大學主修政治經濟,1926 年畢業論文是《愛爾蘭自由邦憲法述評》。1928年9月 在國民政府舉辦的第一屆縣長考試中獲第一名被任命為蘇州吳縣縣長。

蘇州:街巷墻上寫著“拆”字

解說:林昭童年時的家已被大規模的城市改造拆掉了。

問:你們在教會學校的課程是怎樣安排的?

陸震華 林昭的中學同班同學

陸震華:課程全部跟當時的國民政府頒發的教學大綱完全一樣,所不同的就是對英語課程稍微多一點,還有一個東西學生每個禮拜天要到禮拜堂去做禮拜,這是硬性規定。就是你不信教的人也得要跟著學校裏安排上禮拜堂。

問:那當時你啊,林昭都要去。

陸:也都要去。這個免不了的,沒辦法的。

問:你覺得這樣一個禮拜的形式最後對林昭是不是有什麼影響?

陸:這個我沒有想過,但是我想我是受過影響 的,因為我的家庭本身就是基督徒。

解說:在這個一時期,作為共產黨秘密組織的成員,林昭以她少年時就顯露出的文學天賦撰文抨擊國民黨腐敗政治,熱情參加地下黨組織的話劇義演,成為蘇州城防司令部黑名單上的人。1949年6月,她不聽母親讓她去美國留學的勸告,與家庭決裂,考入中共蘇南新聞專科學校。

1949年

(老紀錄片資料:毛澤東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解說:1950年8月蘇南新專的同學全部下到基層支援地方工作。林昭參加了土改工作隊,深入到蘇南農村。

(倪竟雄和林昭的合影)

問:土改工作就是讓你們去把地主的地分給老百姓,整個過程叫土改是嗎?

倪:最要緊的是把地主的威風打下去。

原新聞片資料與解說詞:各級土改工作團深入農村,領導土改,在有3億1千萬人口的新解放區,土改運動轟轟烈烈。

(歌聲:人民政府愛人民啊,共產黨的恩情說不完啊。呀呼嘿咳……)

(土地房產所有證)

解說:林昭在給倪競雄的信中寫到:”土改,誰都知道是我們鞏固祖國的一個重要環節。我們的崗位是戰鬥崗位,這樣一想,工作不努力怎麼也對不起黨和人民。

倪:槍斃一個地主可以發動一大片一大片的群眾,原來不敢說出來的一些話都說出來了。控訴,徹底的滅了地主的威風,然後是四大財產,土地、耕牛、余糧、房舍。四大財產分給農民。

(林昭的信)“我現在真是一無所求,就對家庭的感情也淡多了,我心中只有一顆紅星,我知道我在這裏,他(毛)卻在北京或莫斯科,每一想起他,我便感受到激動。”

問:當時她對毛澤東是非常的……

倪競雄:啊!非常虔誠,虔誠到極點,稱毛為父親。

(李銳 1958年毛的秘書,兼水力部副部長)

李銳:“毛主席萬歲”這個口號怎麼來的,1950年五一節的口號,那時候剛開始搞口號,五一節、十一節都要公布口號,有這個傳統,五一節口號裏面“毛主席萬歲”最後一句話是他自己加的,朱老總的秘書揭發的。

照片(李銳、周恩來總理)

解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毛澤東發展了列寧、史達林階級鬥爭的理論,在全國開展了一個接一個的政治鬥爭和思想改造運動,使得知識份子和家庭出身不好的人都產生了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解說:林昭在給朋友倪競雄的信中寫道:“對家庭看法問題,我只單純的看父母近日來信,一改過去落後的論調,甚為進步。因此就肯定他們不是反革命份子,經過團內同志們的幫助、啟發才使我認識到為反動派做事這本身就是一種罪惡,更使我認識到自己的政治水平和階級意識離開黨的標準還很遠。”

倪:她寫給我的信有時候不寫林昭就畫一個小貓。

陸震華:到土改隊以後,她本來想爭取入黨,結果相反把她批判了,因為她反對土改隊隊長領導的歪風邪氣,她反對。她就看不慣你們蘇北的幹部到了蘇南來就把過去的老婆丟掉了,作陳世美。這個問題她提出來以後就遭到打擊報復,土改團的組織部長點名批判林昭。

倪:“我覺得我自己現在是比過去堅強了,最具體的表現便是不再愛哭了,告訴你,我1951年以來只哭了三次。”

(李茂章 原土改工作隊政治工作指導員)

李茂章:她這個人講話不饒人,不饒人。但不講違心話,也不做違心事,她講話的話力很鋒利,但她講理。

解說:這是林昭參加土改時所工作過的太倉八裏鄉。

農民:你們原先的房子在那裏?

李茂章:兩邊是廂房,中間是大房。

解說:原來土改工作隊住在這的教堂裏,現在教堂被夷為平地。

李茂章:這房子什麼時候拆的?

農民:文化大革命搞打、砸、搶的時候拆的。

李茂章:當時那裏面教徒滿滿的,我們就打槍,乒乒乓乓打槍,那個牧師就出來說話了,他說:你們違反了共同綱領。共同綱領上:人民群眾有信教自由,你們破壞我們信教自由。

倪:後來林昭是怎麼說的啊?

李茂章:林昭聽牧師說我們違反共同綱領,林昭就站出來說:是的,共同綱領上是有信教自由,但是中央有通知,在土改期間宗教活動一般要停止,這樣一來牧師就走了。

倪:那,這個就是她……

解說:1952年參加完土改工作的林昭以幹部的身份分配到常州民報工作,在這裏她深入工人之中撰寫了大量報導,1954年林昭以江蘇最優異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並在紅樓雜志社任詩歌編輯。

林昭繪畫作品(1955)Lin Zhao's paintings

(《紅樓》北大校刊)

(北京大學Beijing University)

(張玲 林昭的同學 作家)

張玲:她的樣子,笑著,這兩根小辮子,南方式的小辮子,當時南方人的辮子都是這麼掛出來的,到這,當時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然後這裏是工褲,我們叫工人褲,這有兜兜的那種,而且裁剪的非常好,那種上海的裁工,那種做工。

問:張老師當時是你們四個人在這裏拍的照片嗎

張玲:是。

林昭和張玲等同學(照片)

張玲:大家都叫她林姑娘,我覺的她走起路來輕柔的那樣,就象形容林黛玉的那幾首詞: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似弱柳迎風,淚光點點嬌喘噓噓。

北京大學未名湖畔

(沈澤宜 湖州師範學院文學系教授、詩人,原北大《廣場》副主編。)

沈澤宜:天上飄著些微風,地下飄著些微雨……啊…… 微風吹拂我的頭發啊,叫我如何不想她。

解說:這是50年代沈澤宜在未名湖畔追求林昭時唱過的一首歌。

解說:1956年國際共產主義大家庭形勢驟變,在蘇聯赫魯雪夫作了批判史達林的秘密報告,在波蘭、匈牙利爆發了知識份子領導的民主運動,而秘密報告也在中國的知識界悄悄流傳,這使得毛澤東對知識份子開始警覺。

(陳奉效 原北大數學系學生 退休教師,原北大《廣場》編輯部負責人)

陳奉效:蘇共二十大召開以後,就揭露了史達林的殘暴,北大當時有外文報紙叫Worker's Daily 就是英國工人日報,就刊登了赫魯雪夫的秘密報告的全文,當時我外語不錯看了,我和北大數學系的助教任大修,任大修後來死在勞改隊了、還要唐茂琪,當時我們三個看了,還翻譯了這個報告。

解說:針對國際形勢的變化,毛澤東在國內設定了引蛇出洞的方案。

(原新聞片圖象和配音:四月二十七日中共中央發出出關於整風運動的指示,廣大群眾和愛國人士積極回應,向個別黨員和幹部提出了大量有益的批評和建議……。

(人民日報——褚安平:向毛主席和周總理提些意見)

解說:毛澤東在為中共中央起草的黨內指示中說:黨報正面文章少登,大字報必須讓群眾反駁,高等學校組織學生座談,向黨提意見,盡量使右派吐出一些毒素來登在報上,可以讓他們向學生演講,讓學生自由表示態度,最好讓反動的教授、講師、助教以以及學生大吐毒素,暢所欲言。他們是最好的教員。(毛澤東選集第五卷第432頁)

李銳:他只對他自己主觀與客觀負責,他認識的主觀他認識的客觀,我個人只對這個負責,別的我都不管。毛是這樣一個人。

解說:有人說這是陰謀,我們說這是陽謀,因為是先告訴了敵人,牛鬼蛇神只有讓他們出籠,才好殲滅他們。總之,這是一場大戰,不打勝這一仗,社會主義是建不成的。而且有出“匈牙利事件”的某些危險。(毛澤東選集第五卷437頁)

解說:在毛澤東引蛇出洞的陽謀中,北京大學中文系的學生張元勛、沈澤宜在五月十九日貼出了用詩寫的《是時候了》大字報,揭開了北大519民主運動的序幕。

沈澤宜:

是時候 了,年輕人放開嗓子唱
把我們的痛苦和愛情 一齊寫在紙上
不要背地裏不平、背地裏憤慨、背地裏憂傷。
心中的甜酸苦辣都抖出來、見見天光。
即使批評和指責急雨般地落在頭上。
新生的草木 從不害怕太陽的照耀
我的詩是一支火炬 燒毀一切 人世的藩籬
它的光芒無法遮攔
因為它的火種來自——“五四”!!!

(張元勛 曲阜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 原北大《廣場》編輯部主編 林昭北京大學的同學)

張元勛:在當時來講這是非常驚人的語言,在俺中國沒有人說這樣的話,都一致共產黨好,好好好、是是是,忽然說出這樣的聲音來了,太引人註意了,於是圍著看大字報的人越來越多。第二天清晨,我們再到這地方看時,在《是時候了》大字報周圍貼了許多大字報,我們一看有兩類,一類是很好,贊美,真是時候了,一類是:是什麼時候,是你們反革命的時候了嗎?於是這兩類就開始爭論。爭論的大潮就展開了。

(王謹希 林昭北大的同班同學)

王謹希:張元勛、沈澤宜貼出全校的大字報《是時候了》,林昭和他們是一起的。我們當時是沒有參加他們,而且從思想上坦白的講也是不贊成的,對黨提意見、整風可以,不要這樣情緒化。

張元勛:下午北大校園的大字報一下滿了。數不清多少,所有的墻壁全是紅紙,這北大的學生真厲害。於是又引發了對中國問題的認識的其他大字報。

陳奉效:哲學系的龍英華帖了一張大字報《我們的一個大膽的建議》要開辟自由論壇,當時我看了以後,馬上我就回到數學系,邀請了張景中、楊路、還有錢汝平我們四個人就寫了一張大字報叫《自由論壇宣言》我們提出了幾點主張,取消了黨委負責制,要求民主辦校,當時的話一下就炸了。

解說:在這一時期,林昭發表了“組織性與良心”的演講,並寫了詩的大字報進行論戰。

王謹希:所以她(林昭)是一個校裏面有了名的人物,我們班還有個王國鄉也是這個情況,他是寫了一篇《有頭腦的人不要這樣想》,那是人民日報點了名的,那個同學 很有思想。

(王國鄉 林昭北大的同班同學 經濟學家 )

王國鄉:我寫了一篇文章《有頭腦的人不要這樣想》,我認為解放以後主要的問題就在個人崇拜上,由於個人崇拜,言論、思想、都不能有自由。

張元勛:象譚天榮寫的《第一只毒草》《第二只毒草》《第三只毒草》《第四只毒草》《第五只毒草》《第六只毒草》,其實就是以毒草命名的大字報。

原新聞片資料與解說詞:但也有少數資產階級右派乘機向共產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進行進攻,6月 8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這是為什麼〉後一場大規模的反右派鬥爭在全國範圍內展開。

標語:將反右派鬥爭進行到底!

解說:在北大反右的後期,林昭已經知道了反右的內幕,然而在批判張元勛的大會上,她卻跳上桌子。

張元勛 :圍著我的都是中文系的黨員,輪番討伐我,聲嘶力竭,語無論次。

陳奉孝:林昭原來和張元勛的關系並不是很密切,雖然是《紅樓》的,一開始她還批評過張元勛好象不應該什麼,但是到後來在批判右派時候,變成人身攻擊……

張元勛:後來林昭就跳到桌子上講話了,大家一聽是個女孩子,站在桌子上。因為是夜間,在這個夜色朦朧中看不清林昭的臉。聲音,林昭講話的聲音非常好聽,林昭講話是女中音,不是尖銳的,非常好聽,再加上蘇州話的普通話非常好聽,用南方話講就是很嗲。原來討伐我的惡浪立即靜止了,林昭上去講話,她說今天晚上開的是什麼會,是演講會,還是鬥爭會,鬥爭會是談不上的,因為今天是不需要鬥爭,鬥爭誰?鬥爭張元勛嗎?他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們一鬥。你們這些先生,剛才發言的我都認識,都是中文系的黨員,觸犯他們的喉管子了,你看她膽大包天。

張元勛:她話音還沒講完,後面就有一個外系的學生不知誰說:“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就這種無聊的東西。結果林昭站起來反問:“你是誰?”黑夜裏看不清。 “你有什麼資格問我,你是公(安)檢(察院)法(院)嗎?還是便衣密探,我告訴你吧,我可以告訴你沒關系,武松殺了人還寫:殺人者打虎武松也呢。我林昭還沒殺人,我告訴你,我姓林,雙木林,昭,刀在口上之日。”你看看張口就是非常精彩的話,她把她的名字破掉了,刀口上之日。她說:“今天刀在口上也好,刀在頭上也好,不考慮了。既然來了,就不考慮刀在哪裏了。”

標語:首都人民讀了毛主席的報告,反右派鬥爭的熱情更加高漲

張玲:我當時只剛20出頭,剛過完20歲的生日不久,對我最大的批評就是什麼,你一個七八年的共青團員,你為什麼七八天之內就倒向右派份子這方面。我當時非常非常慚愧,當時開除我團籍的時候,我沒有別的,我只有眼淚,而且我哀求,希望黨你們不要"伷搖?

粉碎“廣場”反動小集團

(反右派鬥爭是關系國家存亡的鬥爭)(人民日報)

沈澤宜:當時我是相當苦悶的,鬥爭非常激烈。

人民代表警告右派不要自絕於人民

張玲:在路上不敢打招呼,我跟右派同學要劃清界線,我交過林昭的一張字條,就是交給組織上了,為什麼呢?

問:那個字條上寫的什麼?

張玲:上頭寫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我覺得這個條子本身這種情緒是不好的,而當時我已經把我所有的日記,我從十二歲開始記日記,就是那麼一大摞,都交給組織了。

標語:粉碎廣場小集團

沈澤宜:而黨中央毛主席、中央檢察組說要反右派了,那麼也不必再堅持下去了,革命還有個漲潮落潮呢?不能光只是一個頭去撞。

(《我向人民請罪》 ——沈澤宜)

王謹希:我們那時也是無能為力對她(林昭),其他的右派都是後來補上去的。對林昭劃右派我們現在回想起來,好象班裏沒有開過她的批鬥會似的。她已經就是這個狀況了。

解說:519運動之後,僅有八千多人的北大,就有八百多人被打成右派。

(陳愛文 林昭北大的同班同學 旅居法國 原北大《廣場》編委之一)

陳愛文:在當時所有的右派都檢討了,陳奉孝有沒有檢討我不知道,但譚天榮檢討了我知道,所有的右派都檢討了,就是林昭堅決不檢討,還敢在會上頂的就是林昭一個人。人家說:“你把你的觀點講出來”,林昭說:“我有觀點就是人人要平等、自由、和睦、和藹,不要這樣咬人。如果你們一定要這樣幹,那你們就幹去!象這樣的社會有什麼好的,當然不好嘛。”她就是赤裸裸的對當時的政治生活表示反對。那時候我們都不敢,反正只要檢討,只要自己快點過關那麼就算了。

解說:在1957年開展的反右運動中,全國有55萬知識份子被打成右派,占全國知識份子的十分之一還多。

解說:1957年五,六期《紅樓》合訂本這樣寫道:從反右鬥爭開始,編輯部陸續作了組織清理工作,開除了全校著名的極右派份子張元勛,李任,林昭,王金屏。

解說:在獄中,林昭在給《人民日報》的公開信中這樣寫到:青少年時代思想左傾,那畢竟是個認識問題,既然從那臭名遠揚的所謂反右運動以來,我已日益地看穿了那偽善畫皮底下猙獰的羅"x鬼臉,則我斷然不能容許自己墮落為甘為暴政奴才的地步。

(陸佛為 原中文系黨支部書記 林昭新專與北大兩界的同學 新華社資深記者)

陸佛為:林昭的認識能力,她看到的東西,坦率地說,反右期間,劃右派跟我交談,我都沒敢吭聲。她給我談地很多,這話我都沒給別人談過。談了很多,但憑心而論,並不是她地識別能力特別高,這是常識,實際是常識,因為我們處於歷史的低谷,常識就是反革命,實際就是這麼回事,沒什麼了不起。

沈澤宜:整個反右派已經到了尾聲,幾百個右派已經打出來了,我到南校門外的海澱的小店吃早點,一撩開門簾看過去,林昭在那吃飯,周圍都是北大學生,之間沒法說話,她擡起頭看我一眼,我也看了她一眼,就這樣漠漠的對視了一下,這就是永別。絕對沒想到這是最後此生的訣別。

問:和以前認識的林昭有什麼變化?

沈澤宜:我覺得比以前的林昭更加聖潔了,更加聖潔,臉色蒼白,嚴肅。一種聖潔的光輝。那是因為經受了這次所謂陽謀,所謂引蛇出洞那內心的創傷。

(錢理群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

錢理群:她抱著理想來參加這個組織,她為了組織可以犧牲自己。這是她的組織觀。但她又有良心,她的良心有的最基本的東西就是反對奴役,她只要看到奴役現象她就要反對,包括對她自己的奴役她也反抗,這就構成了良心和組織性的矛盾。到5?19後她有個根本的變化,對這個政權的基本立場變了。她以前承認它擁護它,在這個前提下我提出我的批評,後來她發現她面對的不是一個個人問題,面對的是整個制度的問題,那麼她思想就有了質的飛躍。她就是反抗極權,這一步她是反右邁出來的關鍵的一步。那麼這一步就不是很多人邁的過來的。所以她後來就不一樣了。

(林昭獄中手稿—原件是血書後經林昭用鋼筆謄抄)

林昭在獄中曾用血書寫到:每當想起那慘烈的1957年,我就會痛徹心腹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真的,甚至聽到、看到、提到那個年份都會,使我條件反射似地感到劇痛。這是一個染滿中國知識界和青年群之血淚的慘淡悲涼的年份。假如說在此之前處於暴政下的中國知識界還或多或少有一些正氣的流露,那麼在此之後確實是幾乎被摧殘殆盡了。

(譚天榮 青島大學物理系教授 北大百花學社創始人之一 )

譚天榮:北大1958年的時候,用肥皂沫的臉盆打蚊子,消滅四害的時候。她打了一天的蚊子對我說:“我一整天心裏都感到好笑,笑這瘋了的黨。”那個時候我只感到痛苦,從來沒有象她這麼去想這個黨瘋了。

解說:這個22歲恩格斯《自然辯證法》就爛熟於胸的北大物理系學生譚天榮被打成右派後,在北大右派勞動的苗圃和林昭相識相愛。

譚天榮:對,我跟她相處,我們思維的類型不大一樣。

譚天榮:不是毛澤東的思想決定了中國革命的進程,反過來是中國的進程決定了毛澤東的思想情況。而且我自己嘲笑自己,我是馬克思的原教旨主義,我是說,這是馬克思原來的觀點,現在的觀點在我看來都不是馬克思的觀點,馬克思認為經濟決定政治,決定上層建築而且決定人們的思想。

解說 :毛澤東在上海幹部會議的講話中說,每一個城市都有一些右派,這些右派是要打倒我們的,對這些右派現在我們正在圍剿。(毛澤東選集第五卷442頁)

解說:這是一張林昭在北京大學和物理系同學李雪琴的合影照片,照片的背後有一首詩,因怕惹禍,這首詩在那個年代,被照片保存者塗沫掉了。我只能依稀看出1957年10月23日致雪琴 林昭。

(李雪琴 原北大物理系右派學生 )

李雪琴:她啊,特別地熱情,特別地關心人。那個時候我是湖南來的,穿的也比較醜,人也比較鄉氣,她把好看的衣服送給我,那個時候她知道我愛上了王國鄉,他到茶澱(右派勞改農場),早斷了聯系了,她給我把地址找到了,通上信了,她這個人非常機靈並且善解人意,但感情太豐富了,她要愛的就太愛,要恨的就太恨了,特別的極端,特別的走極端。我當時就預感到活不長,充滿了火藥味,不槍斃就病死。她不要命啊,夜裏氣的睡不著覺,起來寫詩哭啊,她們班人都知道她,夜裏跑未名湖去哭啊,她早對共產黨就有情緒,那詩都是噴出來的血,我們寫不出來,沒有感情都寫不出來。

問:主要你們都是搞理科的。

李雪琴:不,我跟共產黨有不同的關系,有點不同,有點不一樣,我是農村生長的,我就死咬定毛澤東是代表農民的利益,她就沒有這個思想,她一直是上海的貴族生活,她衣服都送到洗染店去洗,平常禮尚往來,你看她有紀念冊,還有詩人給她提詞,完全是俄羅斯貴婦人,我們見都沒見過,她什麼書都看過,她真是代表了中國先進的資產階級,這場無產階級革命她不接受,她不接受,她恨到那個地步。而中國當時,中國當時進行無產階級革命的那種嘗試是成不了功的,她了作為代表資產階級絕對民主、自由來反抗遭到滅頂之災。很明顯就看出來,就是這麼一回事。這個無產階級革命多殘酷啊,經過幾十年失敗不搞了,所以說她要唱國際歌,講馬克思主義什麼的,不是的,她就是代表中國先進的資產階級,但先進資產階級成功不了阿,掌握不了權阿,你看秋瑾不就也是死了嗎,孫中山他們,為了中國的自由、民主,為了今天這樣的日子,死了多少人,她就是一個。我們那時比較無知,徘徊在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之間,不太清楚,所以就活下來了。是這麼回事,知道吧,不象她那麼純粹。

八哥鳥叫:小姐好,小姐好。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 甘粹 原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資料室主任)

林昭音樂作品《呼喚》(1958年作於北京):

在暴風雨的夜裏我懷念著你,窗外是夜,怒吼的風,淋漓的雨滴,但是我的心那,飛出去尋找你……

林昭歌曲稿(甘粹提供)

解說:在反右運動的後期,林昭寫下了這首歌曲,這也許是中國現代史那場最重要的反右運動中留下的唯一一首不同聲音的歌曲。

北京鐵獅子胡同三號 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

解說:打成右派的林昭沒有被送往農村而是被系主任羅列先生照顧安排在人民大學書報資料室勞動改造,在這個資料室中還有另外一個為湊名額而打成的右派叫甘粹。

甘粹:平常也是一塊進一塊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這樣進進出出,人的眼睛就有反映了,組織上就找我談話,說你們倆兩個右派不能談戀愛,所謂戀愛啊不是我們倆自己……用現在的話說:建立戀愛關系,而是組織上給我們按下來的,按下來本來還沒有這個關系的這一說反正弄假成真了,越不準我們談戀愛,她的性格,我的性格俺們越談給你看,俺們有意識的手拉著手,那個時候挎著,在那個時代跟現在不一樣,男的女的挎著在人民大學校園裏走著給他們看。

(林昭和甘粹的合影照片)

解說:在這裏林昭完成了海鷗之歌和普羅米修士受難日兩首長詩的創作,並且每個星期天都帶甘粹去王府井教堂作禮拜,給沒有一點基督教知識的甘粹講聖經的故事。

原新聞片資料:

1958年
1 大躍進
2 大煉鋼鐵
3 大鍋飯
4 人民日報(1)促進生產發展和集體主義思想成長——農業社辦食堂一箭雙雕(2)新疆小麥空前大豐收、寧夏地區估計可比去年增產八成
5 人民公社萬歲

甘粹:那時候結婚要通過組織批準,批準了你,你拿著介紹信才能去婚姻登記。結果我去辦的時候,得到一句什麼話呢?黨總支書記說:你們兩個右派還結什麼婚啊! 因為我們談戀愛他管了,我們沒理他,反對的更強烈,所以這樣肯定咱們不可能結婚,沒辦法他不批嘛。

解說:結婚被校方拒絕後不久,甘粹被發配到了新疆農二師勞改營,在那裏他度過了地獄般的22年。

上海

解說:林昭離開北京回到上海母親身邊醫病,在這一期間她結識了因讀了“海鷗之歌”而從天水農村慕名而來的蘭州大學歷史系右派學生張春元和物理系研究生顧雁。在這份林昭罪行材料上說:“張回蘭州前,林贈予一本現代修正主義綱領草案及自己寫的反動長詩‘普羅米修士受難日。’後張、顧參考此書公然提出‘要在中國實現一個和平、民主、自由的社會主義社會,’並將林的反動長詩編印在反動的《星火》刊物上 。”

(顧雁 中國科技大學物理系教授1957年畢業於北大物理系 《星火》刊物主要負責人)

問:當時你們刻那些小冊子的時候是冒著殺頭的危險的?

顧雁:那當然,這是一清二楚的事情。我不是給你講了嗎,他(某教師)是正規的投稿到《紅旗》雜志社,這是完全合法的事情,尚且要判你十年徒刑,我們這個當然…

原新聞片資料與解說詞:(1959年)10月1日是新中國十周年生日,首都天安門廣場舉行閱兵式和七十萬人的遊行大會,慶祝國慶十周年。1960年6 月1日至11日又召開了全國教育和文化、衛生、體育、新聞方面社會主義建設先進單位和先進工作者代表大會。一大批事跡突出影響較大的先進單位和個人受到表彰。

(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