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感恩水與鹽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寫下這個題目，淚水就在我眼中打轉。昨天下午我坐在街心花園的長椅上，一口氣讀完了《讀者》上刊載的那篇感恩母愛的文章之後，我的心就一直處在懊悔之中。那篇文章的名字是《普利策獎獻給你———貧窮的母親》，是一個名叫瑞克·布拉格的美國人寫給他母親的。他的母親用一年到頭彎腰躬背的拼命勞作，耗盡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年華，將他們兄弟三人養大，終於在白發蒼蒼的晚年，被兒子攙扶著，去她曾在那裏做過清潔工的《紐約時報》，參加“普利策獎”頒獎大會，當兒子將這項美國最高新聞獎放在她手中時，當那些大名鼎鼎的人士一個個走過來向她表示祝賀時，這位曾經終日以汗水和淚水洗面、從未穿過一件像樣衣服的婦人，平生第一次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就在我讀到這篇文章的前一天，接到弟弟的電話，說是母親這麼大年紀了，還是念了這個念那個，就是不知道疼惜自己。”說著便在電話裏哭了起來……算算賬，弟弟這幾年每年差不多都拿回來近萬元錢，父親和母親的日子還是苦巴巴的。我對弟弟的話頗有同感，我也明白他不願說出來的是什麼。父母親當了一輩子農民，沒有養老金，雖說姐弟四五個，能拿錢養活父母的也只有長子、長女。可當老人的，總是最疼還沒站穩腳跟的小兒女，自己省吃儉用，還是想幫補他們。今日這個結婚，明日那個買房，這樣一來，理不清的家庭矛盾就出現了。我理解弟弟，他在京城不容易，單是一套住房，就得一百多萬，大有大的難處；我更懂得母親的心，手掌手背都是肉，無論哪個孩子的難處，都會石頭一樣壓在她的心上。

就在我的心陷入了兩難的當兒，有幸讀到布拉格這篇文章，頓時心門洞開。人說是十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般齊呢，諸事只問自己的心是否無愧，這就夠了。我初中時有位同學叫王曉華，母親中風，成了植物人之後，她一人全力承擔了治療護理義務，長達九年，直到母親最後一息，都說是久病床前無孝子，都說是父母愛子女是順水撐船，子女孝敬父母則是逆水行舟，可王曉華為了照顧好母親，忍痛將自己剛斷奶的小女兒送去武漢姐姐家，一別經年……3685個日子，餵水餵飯餵藥，端屎端尿洗澡，從來都如同母親患病的第一天！這一切還是在母親已經認不得她的時候做的。王曉華從來不曾在心中打過這樣的小算盤：母親這樣待我，也不過兩三年，何況姐弟四人，憑啥要我一人照料？她所求的，只是無愧於一顆女兒心，她是一個多麼好的女兒啊！

理智的標準永遠不能稱量情感！不錯，我從工作那一天起，就和父母一同承擔起了拉扯小弟小妹成人成才的義務，至今未敢松懈。可我又怎敢忘記，為了我上學念書，母親用自己的奶汁兒替人家餵養過兩個孩子；又怎能忘記，為了弟弟妹妹上學念書，母親除了幹家裏地裏的一切臟活累活，夏日汗水蜇眼，冬日雙手凍裂，不知為廢品站洗過多少塑料紙，那每斤8分錢的價值，豈能是今日每月幾百元的贍養費可以抵消的嗎？母親的愛是水和鹽，最容易被做兒女的忽略不計。但回頭想想，母親若是為自己打算，小學畢業就讓我們輟學幫她幹農活，我們能有今天嗎？退一步講，母親自己作主，將長子長女的贍養費省下些補貼小兒女，從理上講有不通的地方，但從情上講，那是她割舍不下的一份母愛，我們又怎忍心去抱怨她呢？

“心實吃虧，大道直行。”這是我剛剛過世的一位恩師教給我的，他說這是人在世上行走的兩個不可或缺的輪子。我深知我遠遠沒有做到，但就我淺嘗輒止的經驗，這道理在任何情況下都適用，並且都能給人帶來心靈的安寧。


發稿：2001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