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 送 傘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我在附近郵局辦完事,一出門遇上了一陣密密麻麻的毛毛雨。秋雨綿綿,時斷時續,剛才還是好天呢,所以我沒帶傘。我家一個讀小學的孩子快放學了,得趕緊給他送傘去,我大步回家。也就在我所住的大樓下面,卻見一殘疾人在地上艱難地迎面而來,我在他的面前站住了。他20出頭,下肢僵直,軀體呈直角三角形,只穿舊襪的雙足已經畸變,臀部包著一塊獸皮,背上馱著大小兩個背包,兩手套著一雙破皮鞋,以手當足,支著身子向前挪動。兩腿間置一碗,碗內有少量的錢。他眼中瀉出的目光裏有幾分苦澀和幾分祈求。
一放學回家的女孩丟給他兩枚硬幣,一白發皤然的老婦一手打著傘,另一手顫抖著躬身給了二角紙幣,一位美麗的女郎則柳眉微皺閃身而過……他們都走了,唯我卻無言地佇立著。我很想往他的碗裏扔幾枚硬幣,聽一聽那令人心安的響聲,可我沒帶錢。雨大了,我只好急忙奔回家。
然而,人雖到了家,可我的心裏卻仍惦著他。於是,我推開窗伸頭尋找他的身影。而此時的雨已越下越大了,人行道上大蘑菇似的各種顏色的雨傘在浮動,而他則一無遮擋地往前挪動著,雨點無情地擊打著他。這時,他急需的已不是那碗中的人民幣,而是一把傘。而且,他也不僅是一時之需,而是永久需要。
於是,我抓起兩把傘沖出門去……
在他的面前,我撐著一把傘而把另一把打開的傘遞給了他,說:“給你!”雨水正從他的發際流向脖根,他前額的發梢上也掛著水珠。他先是驚奇繼則感激地看看我。他接過傘,看了看,高興地說:“全新的縮折傘,謝謝你!”他把傘斜靠在胸前,傘柄插於腿間。我問他是哪裏人,答“河南駐馬店”。他摸出蓋有三顆大印的《殘疾證》給我看。他姓蔣,1975年出生。我問:“你是怎麼到上海的?”他咧嘴一笑:“坐朋友的汽車來的。得了小兒麻痹癥,可我還是要出來走走,下一步我要去廣州,再以後去深圳,還要去……”我怔住了。我不能決定是該懷疑他還是相信他。也許,他根本就不該離鄉背井而應在當地作一點力所能及的勞動。甚至我還可以假設他不是一個好人,但我覺得,我們是同類,冷雨打在我的身上我受不了他也同樣受不了。所以,在他身體遭受自然界襲擊而又無法抗拒時,我有責任幫助他,奉上一點小小的同情。也讓他覺得,上海好人真不少。
當我高興地往回走的時候,忽然碰到我家那孩子,但他已經被雨水淋濕了,我急忙將他攬到傘下。他抱怨我為什麼不給他送傘,我陪笑道:“我送了,可是我……”
摘自新民晚報
發稿:2001年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