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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錄的細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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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佳駿

【明心網】*書店之迷與思

一個癡戀於書店的人,如果不是源自內在的某種孤寂,很可能即是一種潔癖。那種深陷其間的情感狀態極似一個陷入愛情而著魔的人,無法自拔。

我不知道自己是從那一天開始迷戀上書店的,就像兩個人的相遇,起初不以為然,待日子一長,便生出幾許默契,繼而變成一種無限惦念,到那時,你才醒悟,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

記憶中我待在書店裏的時間僅次於我待在單位裏的時間,我幾乎將工作之余的所有時間都用來泡了書店。其實,我並非一個知識崇拜者,或者篤信勤能補拙以此改造命運之類的良言。更多情況下,我進書店的動機完全受制於內心某種力量的感召或者說情緒的感染,就像一個漁夫喜歡蕩舟湖海,觀風浪搏雲,看滄海巨變,一個農夫習慣在早晨或黃昏去田間地頭轉悠散步,抽煙散心。

書店給人帶來的某種生活之外的樂趣,妙不可言。大多數時候,我在書店裏沒有完整地看過一本書,更少時間買書,只是隨意翻閱,走馬觀花,浮光掠影。但我的精神是放松的,縈繞心間的自然也是一種溫暖、寧靜的思緒,這讓我感受到做一回人的自由和快樂。

曾經一段時間,書店成了我的避風港。工作上的變故,情感上的失意,巨石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於是,我帶著受傷的心把自己置放在書店裏躲了起來,進行情感療傷。我假想原來的自己已經不存在了,而書架上的任何一本書都將是超度我靈魂走出困境的“聖經”。果然,幾周之後,心中陰霾如影幻散,並懂得了卑微地活著,虔誠地思考,將是多麼的幸福。

現在,我像熟悉自己的家一樣熟悉一個書店的布局,閉著眼也能說出某本書所擱置的位置,它們就像一條條遍布我身體的血管,不但輸送著活命的養分和能量,同時還影響著我心跳的節律。

書店讓我窺到了潛藏於現實之中的多種印象:生命成長的秘密;歷史嬗變的過程;時間流逝的奧義;沈思使一個人變得蒼老的模樣……

如果用一句話來表述我對書店的迷戀關系,大概可概括為:如果我不在書店,就在去書店的路上。這句話肯定會召致不少人的非議,要不認為我是個智者,就一定是個瘋子。但無論那一種評價,對於一個已經熱愛上書店的人來說,我想,無疑都是最好的褒獎。

*酒吧之靈與肉

夜色將晚,寒意漸濃,窗外的夜風刮著街兩邊幹枯的白樺樹葉倉皇亂竄。我對著穿衣鏡瞅了瞅自己已被生活雕刻得有些消瘦的容貌,翻檢出珍藏於箱底七年多的一條紅色圍巾,朝脖子上一挽,匆匆溜出了家門。

我的目的地是一家酒吧,去酒吧的目的是為了見證一場漫長的等待,或者說一次心靈的會面。七年多時間過去了,時光破碎了許多東西,一段青春的際遇,一次純真的約定,是否還能在一間酒吧裏得到印證?曾經的一杯苦澀的咖啡,是否還會勾起某段早已褪色的回憶?

酒吧還是原來的樣子,簡單素樸,典雅充滿藝術氣質,窗外的風景還是那麼明凈,我們曾經坐過的椅子依然淡香依舊,只是落滿了時間的塵埃。老板也已換作了他人。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定,等待伴隨思念夢一樣彌散,七年前的舊事潮水一般洇漫而來。

那時,我們都還小,翩翩少年,傷感年紀。因為同愛文學,便時常結伴相邀,來酒吧談天說地,品茗飲酒,聊文學,侃人生。她那時最喜歡張愛玲和沈從文的文章,我則狂熱崇拜海子和北島的詩歌。我們常常因某個觀點不合而固執己見,爭吵不休,動情處甚至捶胸頓足,砸瓶潑酒。完了,又相視而笑,然後相攜去公園看星星,賞明月,沐清風,好不快哉。有時,除了談文學,我們也討論一些其它的話題,諸如成長的憂傷,各自的理想,情竇初開的愛情,以及年少時那些簡單的快樂。酒吧就這樣成了兩個浪漫少年青春秘密的儲藏室,一直珍藏著兩顆純真的心靈直到分離的那一天。

記得也是深秋,天氣微寒,我們在往常坐慣的地方沈默良久,相顧無語,後來,她說:我要走了,父母工作調動,將去一個很遠的城市,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平常歡快的氣氛凝固了,離愁別緒撕割著兩顆年輕易碎的心靈。最終,我們擊掌發誓,七年後的某天在此重溫舊緣。離別時,她贈我一條紅色圍巾,我送她一塊翠碧玉環互作紀念。

時間在舒緩的薩克斯旋律中漸漸流逝,桌上換了幾次的咖啡已消退了熱量,酒吧內的其他客人也逐漸隱遁,服務生在做著一天裏最後的清潔。已接近打烊時間,我的目光在東眺西望的期待中略顯疲倦。我想,她是不會來了,誰會把兒時一個簡單可笑的承諾銘刻於心呢?況且,時間會淡忘很多事情,使原本某些念念不忘的東西,變得陌生難辨。

我正欲起身離開,突然,從門外風塵仆仆闖進來一個女孩,一頭如瀑黑發,兩只水靈大眼,一身牛仔套裙,脖子上赫然墜著一塊翠碧玉環,成熟中透出一股文雅和聰慧。我頓時楞住了,喉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俄頃,她輕柔地說了句:“對不起,飛機晚點了。”那一刻,我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我知道,那是一種幸福的感覺,一種在我心裏消失很久的感覺。

*醫院之光與焰

當我住進這間病房時,他已經先於我住了進來,我的病床號是026,他的是027。因為距離相鄰,我特意對他作了一番細致的觀察:年齡大致在10歲上下,一頭烏黑的短發淩亂而油膩,插著輸液管的手略顯粗糙,五個指甲蓋內藏滿了汙垢。看樣子,應該是從縣城周邊的農村來的。或許是處於極度昏迷的緣故,他那張消瘦的臉一直蒼白著,給人一種危險的恐懼。

坐在病床邊服侍他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婆,從她臉上蒼老縱橫的皺紋及頭上稀疏的白發推測,年齡至少不下80歲。起初,我只是將他們的關系想象成一對愛幼敬老的婆孫倆。不然,為什麼會讓一個躬腰駝背的耄耋老人去照顧一個生病的孩子,他的父母呢?難道他的父母也像許多農村孩子的爹娘一樣為討生計去了遠方打工?如果是這樣,他也應該還有其他身體更為精壯的親人在身邊吧?對這一切,不知是因為與我無關,還是因連日來腹部脹痛所導致的心煩意亂,自然就沒有去細想。

直到三、四天過去,我的腹部脹痛在醫生的治療下終於有所好轉,心情豁然陽光了起來,才又有了些閑情把目光再次投向了鄰床的孩子與老人的身上。幾天以來,一直是老太婆獨自一人陪護著生病的孩子,替他洗臉接尿,餵藥蓋被。孩子的病情似乎有些嚴重,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清醒時儼然一個好人,昏迷時口中就會不停地胡言亂語。我很多次看見老人給孩子餵藥或餵飯的情景,一雙枯瘦如柴的手顫抖著,力量的衰竭使她捧在手中的碗有些傾斜,不時有飯粒或藥湯灑在床被上,每餵孩子一口,她都會試先放在自己嘴邊吹一吹,兩只渾濁的眼睛幾乎就要靠近孩子的臉膛。然後再輕輕地將飯勺送往孩子的嘴邊。我很少見她去食堂打飯,每次,她都是將孩子吃剩的飯分出一點點,泡上白開水,用筷子攪拌後,再一點點敲進自己幹癟的嘴裏,慢慢地磨著,樣子極似一頭垂老的耕牛在咀嚼已有些磨不動的幹稻草。

後來,由於好奇,我向一位護士打聽:“怎麼不見那個孩子的父母呢?”經護士一說,我才知道,那個孩子是老人從別人處領養的,因其帶先天性遺傳病,被生父所棄。據說孩子聰明聽話,是在幫助老人幹活時突然發的病,是老人拄著拐棍將其背來醫院的。護士還說,孩子的病一時難以根治,先前老人已經兩次背他來醫院治療過,兩次的醫療費都是醫院給減免的,不知這一次又該怎麼辦?

聽完護士的話,我一時語塞。心中除了酸楚,似乎還帶著一絲感動。那絲感動裏除了對一位耄耋老人由衷的敬佩,還有一種強大的力量——一種足可令病魔畏懼,同時又令生命溫暖的力量。

(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