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 為情所累的大人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王斌盛夜,已經悄悄地沈靜下來,燈光柔柔地灑著。透過廚房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客廳裏的嶽父大人已戴上老花鏡看起他買的晚報。煙從他的指縫間裊裊地升起,爬上皺紋的臉上掛滿了悠然。在掛鐘輕微的滴嗒聲裏,享受著一天下來少有的安寧。
大人到城裏從來都是一晃,極短時間,辦完事就走。用嶽母的話說:又不知“射(Sa)”到哪裏去了。嶽父說他住不慣城裏,鄉下多自在。城裏走路,老是轉彎抹角。這次嶽母病了,開刀之後,要一個月後才可拆線,在醫院住了十來天,本來要回鄉,但怕他們左鄰右居說:“兩個女兒都住在城裏,還讓帶著破身子往鄉下趕,孝心被狗吃了嗎?”為了女兒們的孝心,大人終於能夠在城裏安靜地住下來了。
正是大熱天,趕上我妻子生產了一月余,他們原本住另外一個女兒家不過來,只是想到我妻子做完月子後,按習俗應該回娘家小住,也就搬著病身子趕來盡他們認為的那份感情了。於是,從來就喜歡早起的大人派上用場了。老早起床,買菜,擇菜,拖地,燒菜,做飯;侍候著嶽母起居,飲食,幫他小女兒帶他出世不久的小外孫……不亦樂乎。被嶽母戲說成“頭可斷,血可流,煙酒不可丟”的大人,只能在忙碌的間隙,點上根煙,馱著那件濕漉漉的圓領汗衫跑到樓下猛吸幾口,以為小憩了。至於酒,平日裏在鄉下,用小臺子擺在門口的那份悠閑,已經變成了三下五除二的可憐了。
嶽母每隔五六天要到醫院檢查一下。一來是醫生的囑咐;二來,也想早點拿掉那個導流袋———平白無故身上多了樣東西,且要自己用手提著,怎麼著都覺得不自在。他們去醫院的時候正好下雨———大熱天雨說來就來了。等雨淅淅瀝瀝的時候,大人和嶽母才坐著三輪車回來,奇怪的是他們身上都有些潮,嶽母還掛著個臉。問他們傘沒有用嗎?大人只是笑笑,而嶽母好像承不住委屈:“坐三輪車又不是不給錢;上坡的時候麼,他身子不好好地靠在椅背上,而向前傾著;外面刮風,他就把傘收起來,說是雨小不要緊,實際上橫豎都是幫踩三輪車的省勁。臨了,還要多給一塊錢。”嶽母邊說邊做著動作數落,儼然忘記了左手提著的導流袋。由於沒有幫腔的,嶽母也就在一聲長長的“你呀———”之後,息了下來。大人嘴裏只是“真的?真的”地做著一些不承認的無用招架。然而,即便是說了這麼多責怪的話,嶽母的眼神裏依然潤潤地飄著許多亮晶晶的東西。
轉眼的工夫,大人他們回去好幾個月了。樹葉又黃了,有風吹過,一陣陣地飄到地上。熱心的嶽母進城來給我的一個同事介紹對象,其它什麼沒帶,只是拎著一口袋的野菜,遞給我妻子,說是你爸讓帶給你的。記得去年落葉紛飛的時候,我和腆著大肚子的妻子回鄉挖野菜(妻子懷孕時,特別想吃野菜),大人左叮右囑,萬千小心的情景。而我那位因女兒出嫁淚流滿面的大人,此刻,頂著花白的頭發,在這颯颯的冷風中,誰又來為你叮囑呢?
發稿:2002年1月11日
更新:2002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