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 母親

小時候到縣城上中學，家離學校十多裏地，每天來回走。風和日麗的天氣裏，有的是快樂，和風徐徐，麥苗青青，隨手可摘的是蠶豆花、柳枝條。夏天就怕雷陣雨，從泥濘的田間小路走到縣中的教室裏，一雙泥腳無處藏。心裏一直盼望東門街的街石最好能一直鋪下去，鋪到我的家門口。冬天是盼下雪又怕下大雪，雪厚了，蓋沒了溝渠，還有斜斜的獨木橋。村上的孩子都不去上學了，我也不想去，白茫茫一片，連路也沒有，怎麼去上學呢。可是媽媽早早地起了床，雪天，白晃晃的，她搞不清是否天亮了，於是就搓著草繩，等雞叫，再煮好了粥叫我起床。趁我吃粥便去給我找上學的同伴，結果人家孩子都還在床上。我就只好一個人上路，獨自在雪地裏走，看看前面，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沒有，看看後面，只有自己的一行腳印。摔倒了，爬起來再走，到了獨木橋上，腳底一滑，索性爬了過去。

　　母親並沒有送我，可我知道她一直在家門口看著我，一直到看不見我為止。升高中時，全村與我同路的學生一個也沒有了，獨自回家走在田埂上，正在田間捆稻的叔伯阿姨們忍不住勸說：“你不要再讀了，你媽媽一個禮拜連一個油鍋都不起，只吃煮黃豆啊。”母親只說：“你快回家，燒個蛋湯。”我只有更加快地走。吃晚飯時，母親才說：“你要讀下去啊，從小你做農活就不如別人，只有靠讀書，你讀書比別人好。”

　　現在，我在縣城的中學裏教著高中，母親已離開人世三年。每當生活中有獨木橋要過時，我便想起讀書時，雪地裏獨自上學爬過獨木橋的情景。母親的註視從未離我而去，永遠溫暖著我，令我勇氣倍增。


發稿：2002年1月3日    更新：2002年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