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 愛的秘密

我到街中心的郵政所取款的那天，正是個中午。偌大的營業廳裏空空的，沒有幾個人。

　　然而我必須等。營業員翻了翻抽屜，一攤手告訴我，現有的錢不夠支付我所取的。她說，你等一會兒吧，等他們寄了錢，再支付給你。她的手指處，果然有兩個人，正在距我不遠的櫃臺上填匯款單。

　　是兩個民工。枯幹而發黃的頭發，被汗堿染得斑斑駁駁的衣衫，以及裂了口的黃膠鞋。高考落榜的那一年，我到大同的一家建築工地打小工，蓬頭垢面，衣衫又臟又破，就是這個樣子。我知道，當民工是怎樣的一種處境，所以我滿懷感慨地看著他倆，一個頭伏得很低，正認真地填寫著。一個大約是他的老鄉，守在旁邊，看著他填寫。

　　第一張，地址有一個地方寫錯了。那個人滿臉尷尬地向營業員又要了一張匯款單。重寫的時候，一筆一畫，小心翼翼。但很不巧，他又把寄錢的地址寫錯了。在營業員不耐煩的臉色中，他又接過了第3張匯款單。旁邊的老鄉小聲提醒他，寫慢點，別著急。

　　這次他寫得更加認真。終於他把要寫的內容都寫清楚了。因為是給家裏寄錢，剩下的時間他便斟酌著，要在附言欄裏寫些什麼內容。同伴笑著推推他，說，沒什麼可寫的，就算了吧。但他似乎沒有聽老鄉的，又琢磨了半天，最後在附言欄裏寫下了這樣幾個字：我在這裏很好，家裏讓你受苦了，照顧好老人和孩子。

　　那兩人最後是說笑著走出營業廳的，我知道，此刻一定有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洋溢在那個寄錢民工的內心，可能他已經開始想象家裏收到錢的快樂場面，以及妻子讀那幾句話時的神態了。有時候，我們把愛看得過於高貴，過於浪漫，以為要麼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要麼就是山盟海誓海枯石爛，殊不知就是像“我這裏很好，家裏讓你受苦了”這樣平淡的話語，充滿著撫慰，滿蘊著關愛，卻藏著一個家庭愛的全部秘密。

　　


發稿：2002年6月5日    更新：2002年6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