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回廊敬天重德修煉文化世界回眸再現輝煌
緣歸大法道德升華病祛身輕佛光普照今日神話
史前文化生命探索浩瀚時空中外預言科學新見
迫害真相矢志不渝揭惡揚善曝光邪惡慈悲為懷
人生百態 社會亂象紅朝謊言華夏浩劫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怒人怨因緣啟示
深思明鑒心明眼亮信仰漫談雜談隨筆
上善若水省思感悟寓言啟示詩文樂畫
國際聲援天地正氣良知永存緊急救援
主頁

“人民”的困惑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最近讀了一篇文章,分析了“人民”與“公民”的區別,很受啟發。對於事物的定義,我習慣借助於工具書來求證,一般認為工具書的定義是具有權威性的解釋,或許可以為我們“解惑”。於是我找來了上海辭書出版社1999年版的《辭海》(縮印本),查找“人民”。哪知道不查還好,這一查,非但沒有為自己“解惑”,反而增加了迷惑,甚至變成了困惑。再誇張一點說,我都有點害怕了。

關於“人民”的解釋,記載在該書的第368頁。第一條和第二條的解釋分別來自《管子》和《孟子》,分別指人類和百姓,這裏且不去管他。我們來看看第三條解釋:“與‘敵人’相對。在不同的國家和各個國家的不同的歷史時期有不同的內容”。根據這裏的解釋,我們可以知道,“人民”的內涵是不確定的。換句話說,時代的變遷將影響對於“人民”的判定,也許昨天你是人民,而今天就不是了。比如,在抗日戰爭期間,如果你是一個土地擁有者(地主),你是否屬於“人民”就取決於你是否擁護抗日,擁護抗日的就是“人民”。但是同樣是你,到了1950年土改時期,就成了無可辯解的剝削階級而一夜之間變成“敵人”,而不管你當年多麼抗日。你非但不是人民,甚至很可能被拉出去槍斃。想想真可怕,我們整天掛在口頭上的一個高度使用的詞匯,原來是可以根據政治的需要改變內涵的!誰知道明天會怎麼變,誰知道一覺醒來自己還是否屬於“人民”?

仔細想一想,這裏提到了“不同的國家”,其實在民主國家,沒有人使用“人民”這樣一個高度政治性詞匯。這裏的提法值得推敲。這個詞被廣泛使用在前蘇聯共產圈國家,而且很多傷天害理的人間悲劇,都是以“人民”的名義發生的。斯大林時代,最令人膽寒的罪狀就是“人民的敵人”。現在回過頭想一想,其實所謂“人民的敵人”,只是對他自己的權威和利益構成威脅的人而已。“人民”是政治概念,而“公民”則是法律概念。專制國家的可怕之處在於,國家政治有太多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來自於一種非理性,或者說來自最高統治者個人的好惡可以影響每一個公民的生活這樣一種隨意性。“人民”是一個集體詞匯,而且抽象到極致,他沒有單數形勢,因此也沒有人稱時態。他是一個“空洞的能指”,非常崇高非常偉大,但是跟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關系。任何個人都不敢僭越“人民”,這個概念的實質是“抽象肯定,具體否定”的。而“公民”則不同,他實實在在地指稱每一個個人,他保證每一個人的法律地位和權利,沒有政治含義,但確保人的法律利益。在“公民”的涵蓋下,不管是最高領導者還是普通老百姓,都享有同樣的權利,因此很容易做到真正的人人平等。而“人民”,因為它的內涵是空洞的而且是不確定的,因此所有的人都不敢肯定自己的地位,所以在專制國家,獨裁者在高喊“人民萬歲”,大家喊“XXX萬歲!”時,其實雙方心裏都明白,彼此的地位是不一樣的。“人民”這個高度概括的抽象表達,象一頂大而不當的高帽子,戴在所有人的頭上,由於它的具體指稱是不存在的,每一個人的權力和尊嚴也在這種概括中被剝奪一空。另外,在民主國家,也沒有人動不動就把“敵人”這樣充滿暴力含義的血腥詞匯搬出來嚇唬人,這樣的表達本身就是一種國家恐怖主義思維的外在表現。

我繼續談辭海的解釋。關於人民的內涵,分為三個時期。抗日戰爭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跟我們沒有直接關系,跳過去看第三個時期。“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時期,全體社會主義勞動者,擁護社會主義的愛國者,擁護祖國統一的愛國者,都屬於人民的範圍。主體是勞動者。是歷史的創造者,推動社會的發展”。這裏的解釋矛盾百出,幾乎沒有一句話是經得住推敲的。首先,“全體”就是百分之百,但是既然全體了,為什麼還要在後邊加上那麼多限定呢?既然有限定,也就不可能是“全體”,因為或多或少總會有人不完全符合那些限定。所以,我們不能認為勞動者就是“人民”。因為後面的解釋已經否定了前面的界定。況且,個體勞動者算不算“社會主義勞動者”呢?個體經濟是私有經濟形式,它的本質是非社會主義的。繼續看後邊的說明,則可以明顯地看出“國家”的概念如何跟意識形態混淆起來。社會主義是意識形態的概念,國家是一個文化政治概念,熱愛自己的國家而不愛中國的“社會主義”是完全可能的(筆者就是如此),但是這裏卻把兩者混淆起來,成為一種強制性的前提條件。統一的問題明顯是指臺灣,這裏又有一個價值判斷問題。那就是,統一到底是不是最高價值?統一到什麼樣的標準對國家最有利?鄙人是贊成大陸與臺灣維持現狀的,但是,退一步說,即使贊成兩岸統一,如果按照流行的說法,臺灣的總統也是中國人,那麼好,我主張統一以後讓臺灣總統作最高領導人,行不行?顯然是不能被接受的。那同樣會被指責為分裂,盡管在道理上我是無可指責的。所以可以看出,這裏的解釋的含義是,愛國還要愛黨,這顯然又是一個經不起推敲的邏輯。看完了“人民”的解釋,也就可以明白我為什麼害怕了:原來自己在那個國家出生長大,大學畢業後又貢獻了好幾年的聰明才智,到頭來自己連個“人民”都沒混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裏的解釋,也可以反過來證明了上面的推論,那就是,因為“人民”這個概念本身就是不確定的(甚至可以說是虛假的),所以沒有人可以對它作出一個圓滿的解釋,說到底,這是一個應該被拋棄的詞匯。我們應該接受“公民”的概念,這樣有助於我們建立一個以正確的人文態度為基礎的良性健全的社會。具體來說,按照《辭海》的解釋,筆者是不能屬於人民的,因為筆者的大部分認識不符合《辭海》所說的標準,那麼,我算哪一類人呢?說我是“敵人”?我也不具備成為“敵人”的資格。但如果用“公民”的標準來衡量,就算不屬於“人民”,我仍然是一個“公民”,很多不完全符合“人民”定義的人,也都是“公民”。

出於探索的興趣,我又順手翻了翻其他詞匯的解釋,才發現,與“人民”的解釋一樣,因為有政治取向的先入為主,沒有一個解釋是經得住推敲的。比如“民主”,“自由主義”等等比較敏感的詞匯,都與他們本來的含義大相徑庭,倒是跟政府一貫的態度相吻合。我又突發奇想,想查一查“邪教”,來了解一下它的真正含義,遺憾的是,這樣一個二字詞條好像根本不存在。在“邪”字的註釋中,從“邪氣”到“邪幅”,沒有出現“邪教”一詞。這個詞只是在“邪”字第三條註釋中以例如的第二個例子出現。所以,是不是可以說漢語中不存在“邪教”這個詞匯?如果這樣的話,對“法輪功”的定義所用的詞匯,是從哪裏來的呢?

我現在思考的是,中國目前的人文科學現狀實在令人擔憂。我提到的《辭海》是1999年版,應該說內容是相當新的,但是這些註釋卻讓我大失所望。這樣權威性的工具書,理應以傳播真理為主旨,“傳道,授業,解惑“,而現在,這本工具書顯然沒有起到這樣的作用。這也讓我們看到中國人文科學對於國家意識形態的依賴性和附庸性。學術沒有了獨立性,就失去了活力和權威性,失去了思想的魅力和真理的價值。《辭海》的編委會是由中國一流的學者組成的,而這些內容讓我對於所謂的學者的價值大打折扣。可怕的是,很多沒有分辨力的人,如果輕信了《辭海》的解釋,是要被貽誤一生的。以這樣的人文態度走到世界上,你會發現自己是一個異類。到那時你再跟別人解釋,我們有特殊的國情,我們就是這樣認識世界的,這種狗屁說詞既沒有說服力,也不通用,只會招來嘲笑而已。所以,我們最好還是從現在開始,對於“學者”們的學問抱一些懷疑態度,這不是說我們瞧不起學者,而是不想被人愚弄。在一個真理被淹沒的國家,我們也只好獨善其身。

--天下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