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紅

臉紅有種種，其中最可貴的是羞愧。一句話觸到愧疚處，羞紅滿面；自知失德，反省而悔，羞紅到脖頸；當仁而退避，見義而不為，養奸縱惡，過後懺悔，無地自容，羞紅到大汗淋漓……臉紅則識羞，識羞則知恥，知恥而後養恥，養恥而後行己有恥，成為高尚的人。所以看臉紅可知其人。

10月8日，武警陳濤追擒匪徒，喋血7179次列車，壯烈犧牲。那時，第三車廂的乘客只要有人助一臂之力，就會把歹徒制住。卻不料他們爭相擠在窗口觀看，吝於援手助威，任英雄在看客的冷漠中死去。這件事，從環境看，乘客滿車，不怕無人作證；從性質看，英雄正義，不怕惡人反咬；從力量對比看，匪徒孤立無援，不怕同夥助戰。在這種情況下，滿車廂乘客為什麼都袖手旁觀呢？然而，還有比冷漠更可怕的。一位乘客為自己看了搏鬥全過程而得意，說他看見“鮮血從陳濤胸部噴了出來……”瞧，看得多仔細，直到事後陳述，他仍臉不變色心不跳。人的惻隱之心呢？人的羞惡之心呢？同是那個車廂的另一看客，事後反省，感到羞愧難當，發現自己“靈魂骯臟”，投信報社，深表懺悔，還給英雄父母捎100元錢，說“盡管我的心醜陋、骯臟，但錢是幹凈的”。

前人說，道自微而生，禍自微而成。我們不妨照照鏡子，看自己的臉還會不會紅。

平遙古城舉辦攝影展覽，中國人隨意亂扔煙頭。“老外”聳聳肩，不斷撿起，撿起。撿起冒煙的，掐滅，扔進垃圾箱。周圍還有人視而不見，仍亂扔。
　　
南京紫金山，數千天文愛好者觀看流星雨。天亮後，紫金山變成了垃圾場，山上山下，到處是破報紙、塑料袋、食品渣、煙頭，慘不忍睹。一老者說：“這是給南京人的臉上抹黑！”

武漢首義路，摩托車撞倒少女，騎士逃逸，中國人圍觀。一位碧眼金發女郎見狀，沖進重圍，將少女抱入懷中救撫。她求人報警，觀眾竟都成瞎子、聾子、啞巴。直到中學生路過，才打110。警察來了，金發女郎陪少女一道去醫院。一位女同胞說：“那情景太感人……”——救人現場成了令中國人“感動”的西洋景，看過之後就是一哄而散，那一雙雙手依然插在自己的褲袋裏，不肯伸出一點點。

應聘會場，德才兼備的女大學生給遠道趕來的競聘者讓座，老板認為缺少競爭意識，拒聘。我在西安旅遊，一位抱小孩兒的婦女上車，無人讓座。我雖白發蒼蒼，可還能站得動，讓座了。一會兒有乘客下車，那婦女用孩子把座占住，高叫：“妹妹快過來！”沖過來個大姑娘，把我撞了個趔趄。看，這些女同胞的競爭意識多強！那類老板滿意了吧？

(來源：時代廣場)


發稿：2001年12月12日    更新：2001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