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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报告〗湘鄂赣血吸虫根本未被消灭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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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展奋

【新生10月25日讯】一旁的赵昌炎副主任说,还是看看一个已经“见尸”了的血防站吧。那里的血防战士也在“硬拖”着。

那叫观音^>。也是一个镇。疫区人口5万。

观音^>血防站彻底解体了。支部书记兼站长王玉华已经完全不上班,是被赵昌炎临时叫来的,“谁知道他在家里鬼混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活的”。

王玉华圆鼓鼓的手慢吞吞地打开锈锁,推上闸刀,接通电源,为自己辩护似地嗫嚅着:我们全散了,湖南湖北乡镇一级的(血防)基本瘫痪了,又不是我一家散了,我怕啥。

3000平方米的血防站楼高3层,1992年竣工,大堂里的一幅壁画《黄果树瀑布》还能依稀显示当年开业时的盛况。

所有的房间都空空荡荡,走廊里,到处是烂纱布,破药瓶,旧病案,秋风不识字,乱翻病历卡,一派大溃退的景象。

“我有什么办法”,王玉华胖嘟嘟的脸上挤满了无奈,指指一排排的空房,“老百姓的家还没有来得及‘鬼唱歌’,我这里已经夜夜‘鬼唱歌’了。”

没有一分工资,大家要走,我拽也拽不住。什么坚守岗位?你不给人薪水,说话就没有底气。原有编制16人,现在只剩我和统计员两人算是留守,今年1月到9月,我们俩总共只拿了360元,“我想把它给卖了”,王玉华指指屋顶,满不在乎的模样像是一个农民要卖他的牲口,“用了10年了,还有五成色吧,卖它个30来万再说,还债。”

关了一年了。上面每年给我一吨药,我就撒撒附近的水面吧,他补充说,副站长张如福自己开门诊了;一个护士到广西打工去了;一名女医生改行,到药厂去搞包装了;另有一医一护去了318国道边开血防门诊……就剩我了,转业军人,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任何收入,现在靠老婆养活,再看它一年,还这样厚颜无耻靠人养,明年就走人了,我不能老吃软饭。

观音^>的疫情怎么样。我问。

还能怎么样,一对钉螺一年半以后就是25万只,观音^>原来就有无数的钉螺,现在怕是要计划生育了。

“卫生部实行血吸虫病急性感染‘疫情周’报告和零报告制度以来,你们怎么执行?”

填数字呀。数字出干部啊。灭螺队全部解散多年了,上面那些干部早就习惯“估报”、虚报了。这,还不是公开秘密?走,有机会还是看看螺去吧。

天下最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大概就是查看钉螺了:河滩上,芦苇边,扒开一块草皮或者轻掀一片湿漉漉的瓦片,下面立刻是鱼鳞一样排列,麦粒一般大小的钉螺方阵,黄褐色,蠕动着。要是富于联想,你应该想到血汪汪,血汪汪。

忽然想起岑河血防站的介绍,他们都是在查螺时感染的,不由糁得腿肚子阵阵转筋。


* 余江没有螺情,血防之路何在

我们把“余江红旗”放在最后,并不是刻意要为文章增加亮色,而是它的确是一道亮色,一个例证。

江西是血吸虫病重疫区,共有37个县(市、区)3274个行政村流行此疫,尤以波阳湖沿岸8县为甚,截至8月底,全国实行血吸虫病急性感染“疫情周”报告和零报告制度以来的一个月,确诊江西“急感病人”90名,“急感”疫情主要集中在波阳、余干两县,占全省报告病例数的四分之三。

但是余江县却依然安如磐石。

1958年5月,余江人民经过艰苦努力,在全国率先实现以县为单位消灭血吸虫病的伟大创举,在血防线上树起第一面红旗,毛泽东为此写下了著名诗篇《送瘟神》,余江至今已连续巩固血防成果45年。

从南昌到余江县3个多小时的高速公路路程,县血防办主任郑录春说好了在新落成的“送瘟神纪念馆”前的广场等我。

国家投入不投入到底不一样,新落成的“纪念馆”高耸而堂皇,三个大展厅,大会堂一样高敞。郑主任说,它始建于80年代,当时国家拨款40余万,这次重修,又拨了200万。

我们的血防办就在楼内,他说,大概是世界上条件最好的血防办了,在职职工16人,人均月工资900元,所有的退休员工都有养老金保障,上面说了,再饿不能饿孩子,再穷不能穷血防,因此我们的“人头费”和办公经费每年都确保30余万,再加上省“血地办”每年下拨的5万元专项经费,大家的确干劲十足,没有后顾之忧,稳定了一支能征善战的血防队伍,以至于1958年6月30日在《人民日报》报道余江县消灭血吸虫病的新华社记者刘光辉,时隔40年再访余江,走遍了余江大地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血防战线的“第一面红旗”的确没倒。

和无数的记者类似,我也带着怀疑的眼光来到余江,来到著名的兰田畈,一心想挖个钉螺回去。

如果说,当年余江县是全国首先消灭血吸虫红旗,那么,兰田畈就是余江县最先消灭血吸虫的先锋。

下午的兰田畈非常安谧,一看就没有“钉螺村”所固有的那股子“戾气”,村民在水边活动,就像人们在海滨浴场徜徉。

记者见多了,村民对生人的态度非常和蔼自然,71岁的姜炎万老汉,曾经是“晚血”病人,巨脾切除,他说:“1958年前我们村民都有血吸虫病,当时我才26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毛主席派医疗队来到我们村,免费为我打针、送药,我这条命是毛主席给的!”

血吸虫是怎样灭的?我问。

当年,工作组带领全村开展轰轰烈烈的灭钉螺运动,有药物灭螺,五录酚钠,也有工程灭螺,填旧渠,挖新渠,除草灭螺,大家去河边、田里捡钉螺,捡得越多越上表扬,苦干了几年才把钉螺全灭了。

那现在呢?

现在彻底没有了,上面每年都要来查钉螺,查得可紧了,像查通缉犯一样。

“血防在湖北是天大的事,螺情在余江是天塌的事!”郑录春接着姜老汉的话说,1973年“好不容易”在白塔河查到一只,县委立刻连夜召开常委会分析研究,发动干部、群众3万多人,堤上堤下趴着,沿河“爬梳”查螺39公里,直到查清螺情才罢休。这里是绝对不允许有螺的。

信不信由你,我们这里有的乡镇全年都悬赏收螺,每只钉螺悬赏30元。作假不但倍罚而且从此不为人们所容,因为你亵渎了余江最神圣的事。

余江的奇迹令专家欣喜,也令专家忧虑。

因为奇迹总是个案,而个案并不一定具备普遍推广的可能性。

全国血吸虫病咨询委员会委员、湖北省血吸虫病防治研究所副所长徐兴建教授认为,余江的奇迹正好说明对公共卫生体系的强化,必须要有政府的投入,今年春夏“非典流行”,中央财政一个月内四次下达对地方的非典防治专项补助经费,累计补助资金总额4.4亿元,立刻就控制了局面。

而血防呢,从其机构的设置变迁,就可以看出它地位的微妙变化,“中央血防领导小组”成立于1955年,至1986年撤消,这个时期是中国血吸虫病控制最稳定的时期。

从这以后,国家对血防有所放松,疫情也就逐年反弹。

“领导小组”撤消后,“血防这一摊”就归入国家卫生部“地病局”、再降而归入疾控司寄生虫处……中央的财政投入也就逐年减少,90年代开始,每年对全国血防的拨款也就2000万元。绝大多数的血防资金必须由疫区所在省份自筹。缺口是多少呢?且以湖北省为例(湘鄂赣三省中血防投入最大的)。

湖北省副省长刘友帆在2003年9月29日全省水利血防工作会议上透露:全省每年血防需要投入8000万元至1亿元,但实际只自筹了2500万元左右。

缺口也实在太大了。但于湖北而言,“已经好累”了。

湖北另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公共卫生专家说,血防目前的窘境,实际上还凸现了“市场失效”的危机。

一个时期以来,我们过于相信市场经济的“活力”,过于相信它的杠杆作用,没有充分认识到,血防是一项特殊的公共卫生事业,说白了就是“烧钱的公益”,而且还不是办报的“烧钱”、网站的“烧钱”,期望“烧钱”之后很快会有收益,对血防投入的收益将是间接的,长线的,将以广大农村逐步恢复生产力、广大疫区恢复社会稳定从而促进地区经济繁荣发展作为深厚回报,政府根本不能期望目前的血防体制能够“自己造血”、先养活自己,再“兼顾性”地遏止血吸虫病的蔓延,也不能期望农民自己来买药杀螺,血防的确有自己体系的医疗机构,如各地的血防医院、血防站,然而一旦把他们推向市场,就等于把血防推向了不作为、推向了“不设防”,目前基层血防的不作为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一些专家认为,余江对全国的贡献、对血防士气的鼓舞是巨大的,但同时,他们得到的“倾斜”也是明显的,国家重视、省里重视、县里更重视,“再穷不能穷血防”。我们一些地方显然就做不到这点,“再穷就是穷血防”。血防没产出、没效益、没政绩,搞好了是应该的,搞砸了就是“砍旗”,年轻干部避之不及。

再从灭螺条件看,余江也具有不容否认的地理环境优势。

中国消灭血吸虫之难,难在各种因素互为恶果。首先长江、洞庭湖、鄱阳湖就是血吸虫最大的“孵房”,广袤浩瀚的沙洲圩滩芦苇荡里日夜孳生着恒河沙数般的钉螺、尾蚴,在现有条件下想根除它们,“门都没有”,而且几乎永远没有这个可能性。

在这个前提下我们才能谈所有农田内的灭螺,我们姑且假定长江两岸、洞庭湖沿岸、鄱阳湖沿岸的千万亩良田都已经彻底消灭了血吸虫。但是,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大旱之年你开不开闸?只要开闸引水,进来的就是长江、就是洞庭湖、鄱阳湖那浩浩荡荡的疫水。

更何况还有长江和洞庭湖、鄱阳湖的洪涝灾害。湘鄂赣三省血防45年来周而复始的噩梦就是:无数已经除灭了钉螺的“红旗田”、“红旗圩”,只要长江和“二湖”一咆哮,一场“通沟连渠,串塘过田”的“大疫水”就把人们多年修成的正果毁得干干净净。

因此,“彻底灭螺”近年来为学界不取,也许只有胡国富的含着眼泪的玩笑才能灭螺:哪一天钉螺被证实是天然的“伟哥”,钉螺的末日才到了。

故而智者止于“遏螺”。

余江的自然条件又不一样了,地处鄱阳湖上游,而且是丘陵向平原的过渡地带,没有太多的河湖港汊,不受鄱阳湖疫水倒灌的影响,唯一的水源就是水量充沛的白塔河,而且是先经余江,再赴鄱阳湖,只要全体人民努力,“毕其功于一役”不但可能,而且已经巩固了45年。

所以,“奇迹”至今还是一个光辉的个案。

正如国家卫生部疾病控制与预防司一位官员日前对记者所言:“血防工作从总体上看,不容乐观,它将是一项长期而又艰巨的任务。”

那么,人虫情仇何时了。

突破口已经有了,那就是我们的攻略思路完全转向,由螺本体转向人本体,通过疫苗研制完胜血吸虫。

但是,在血吸虫疫苗正式用于人体之前,我们的血防将注定像普罗米修斯式的英雄“西绪福斯”所从事的悲剧性劳作,将神给予的巨石推至山顶,坠而复始,乃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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