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浪人: 谁为成克杰提拔到全国人大副委员长而引咎辞职？

“引咎辞职”是近来国内舆论界议论得比较多的一个词。

之所以议论得多，那是因为半个世纪以来，我国政坛上的官员“引咎辞职”的如同凤毛麟角，极为罕见。反之，有错不咎的官员飞黄腾达的倒是司空见惯。例如，八十年代一铁道部头头管理不善，火车相撞事故频繁，后来导致日本观光客几十人死于火车相撞。该头头魔功无敌，不但未作任何引咎，反而平步青云升为朝廷核心成员。又例如《羊城晚报》2000年9月19日A3版刊登，原水利部头头挪用水款四亿用来盖高楼大厦，被中央审计署查处，但是该头头未作任何引咎，却异地为官。在异地当封疆大吏，频频在电视中出现，到处视察接见，耀武扬威，仿佛在说，老子即便是挪用四十个亿，你审计署李老儿岂奈我何哉！

世界上总是物以稀为贵，物以奇为贵。“引咎辞职”的官员见得少，不引咎的官员升官的多，甚至1957年朝廷的“引咎”变成了“引蛇出洞”的“阳谋”，抓了五十多万右派。以至于老百姓对“引咎”就有种神秘感疑惑感畏惧感，议论便多，从而报刊杂志对“引咎辞职”解释便多,歧意便多，寄托便多，弄来弄去，“辞职”和“升官”含义被弄得混淆不清，“引咎辞职”变成了“有咎升官”“引蛇出洞”了。

其实“引咎”和“辞职”两个词要分开来理解，首先便是“引咎”。龙头老大不“引咎”，虾兵蟹将便不会“引咎”，更不会“辞职”，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是一个普通常识。

“引咎”在1979年版的《辞海》一书中第1081页上解释是“由自己承担错误的责任”的意思。

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在自己执政期间，发生了不幸事件，有了错误，“引咎”，即“由自己承担错误的责任，”是一个道德品质的问题。毛泽东有句名言，在文革时流传得很广，他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苏大论战时，痛斥前苏联领袖赫鲁晓夫时说的，他说赫氏“把一切功劳归于自己，把一切错误推给别人”，毫无“引咎”之意。毛泽东根本看不起赫氏的为人，他的意思是说赫氏没有“引咎”之意，就全无一个政治家的风格，是一个十分卑鄙龌龊的小人。

在中国历史上，皇帝“引咎”，或用现代语言叫做龙头老大、“老板”的“引咎”，是很平常的事，有悠久历史传统，“引咎”并非是洋人的专利，并非只有洋官洋龙头老大才会“引咎”。中国古时皇帝向天下颁布诏书，痛责自己执政时的种种不是，这种诏书叫做“罪己诏”，在中国历史上多得数不胜数。由于古代科学技术不发达，对于很多自然现象不能解释，所以对日蚀，月蚀，地震，山崩，水旱灾等等自然灾害自然而然产生了恐惧心理。往往在发生自然异象或灾害时，就归咎于上天动了怒，上天对自己执政不满。上天的动怒就会有灾害降临，于是皇帝就得诚惶诚恐检讨自己执政的错误，下“罪己诏”，“引咎”。

随便举一个例子，公元65年，后汉明帝刘庄永平八年冬天，发生了一次日全蚀。古人对日蚀无法解释，特别对日全蚀更是无法理解，当日全蚀发生时惊慌失措，于是汉明帝刘庄便下了一个“罪己诏”，全文如下：

“朕以无德，奉承大业，而下贻人怨，上动三光。日蚀之变，其灾尤大，《春秋》图谶所为至谴。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后汉书》显宗孝明帝纪第二）

刘庄的意思是说他自己“无德”，继承大统，弄得人怨天怒，出现了灾害日蚀，他思考良久，其责任在于他一人，大家不必惊慌，各自搞好自己工作，对于我的过失，大家要直言无讳向我提出。皇帝这样讲，“天子无戏言”，百官也不觉得是皇帝在耍“阳谋”，是皇帝想抓右派，“引蛇出洞”，于是纷纷向刘庄皇帝上书，“各言得失”。刘庄读过群臣的上书后，“深自引咎”，并将百官的上书给百官看，互相交流，还内疚地说：“群僚所言，皆朕之过。”并作了自我检讨说，老百姓中间的冤屈自己不能治理，狡猾官吏自己管辖不住，又大兴土木浪费人力修缮宫殿，自己到处游览无节制，狂喜狂怒……都是自己的过错。当然刘庄的检讨后来如何，是否有所改进，史书上没有下文。不过历史上刘庄倒还不是一个昏君，平平过。

刘庄在历史上只有三件事稍微有点名气，一是派郎中蔡愔秦景去西天竺引进佛教，从此中国有了佛教；二是派班超出使西域，打通了丝绸之路；三是以稳定为由镇压了楚王刘英的“谋反”，诛杀了几十人，株连无辜达几百人。这和明朝朱天子元璋在胡惟庸谋反一案中五天内诛杀一万五千人相比，和毛泽东在镇反时诛杀七十六万，反右株连几百万人，文革株连几千万人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小菜一碟罢了。

刘庄只是“引咎”，但不辞职。在中国普通老百姓看来，皇帝能够“引咎”，作公开检讨，已经大喜过望，倒不一定要他辞职。

刘庄的老子，后汉光武皇帝刘秀戎马半生，浴血奋战，荡平群雄，重新打下刘家天下，“光武中兴”，刘庄对此没有半点功劳，他那时不过是一个娃娃，连太子也就是接班人都不是。当时的太子是刘强，刘强和刘庄同父异母，是郭皇后所生。公元41年，即建武17年，光武皇帝和郭皇后发生激烈家庭纠纷，光武皇帝一怒之下将郭皇后废为中山太后，进刘庄的母亲阴丽华阴贵人为皇后，母仪天下，但太子未废。公元43年，太子刘强看到母亲的下场，只好自己“引咎辞职”，退位，让刘庄继位为太子，那时刘庄名字叫刘阳，分封东海王，当太子后才改名为刘庄。

刘庄尽管对重建刘家王朝无尺寸功劳，坐享承平天下，但是他没有说他自己言行绝对正确，一味要求天下百官和自己保持一致，他还敢于“引咎”，能够向天下下罪己诏，检讨自己的错误，号召群臣极言直谏，也就是让天下知识分子公开给自己提意见，给自己伟大的脸上“抹黑”。他一点不怕天下大乱，也不打算秋后算账大抓牛鬼蛇神抓他几十万右派，还算是历史上一个有点魄力，有点肚量的龙头老大。现在一些大老板和他相比，可以说是无地自容。

我不知道，如今洋人的龙头老大经常“引咎”，自责自己，是不是从中国古代皇帝那里学来的。我只知道洋人龙头老大经常“引咎”是一个事实，毋庸讳言。比如美国风流天子克林顿和莱温斯基小姐有那么风流一腿，后来事发，轰动全国。克氏不该开头抵死不承认，死要面子，在众参两院作了伪证，中国人叫做扯了谎。在现代中国，官员扯谎是小节，政坛官员当众扯谎作伪证是家常便饭，官出数字，数字出官，见怪不怪，无需任何官员“引咎”。但在美国不行，于是风波越闹越大，独立检察官斯塔尔抓住克氏不放，弄得克氏险些下台，克氏只好在美国电视台上向全体美国公民“引咎”，痛哭流涕，自责自己的不是，最终取得美国老百姓和议员们的谅解，没有下台。

在中国人看来，哪个天子不风流？古时皇帝三宫六院，成百上千个老婆，西晋开国皇帝司马炎的老婆多达一万多人，实乃天下奇观，可入吉尼斯世界记录大全。天子风流，自古就有，延续至今，以至国外，不足以为奇。为奇的是，有的国家龙头老大风流韵事老早就传遍全国，偏偏要说他伟大，万岁，一本正经，道貌岸然，洁身自好，从未有过玩弄女人之事，根本就无“引咎”一说，可悲也夫！
俄罗斯“库尔斯克”号核潜艇爆炸，沉没于巴伦支海，百余名官兵遇难。2000年8月2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国家电视台发表谈话说，他充分意识到对“库尔斯克”号核潜艇悲剧有责任和过错。这是普京的“引咎”。他同时还透露，俄国国防部长谢尔盖也夫，海军总司令库罗耶多夫和北方舰队司令波波夫都已向他递交了辞职报告，但在核潜艇失事的原因彻底查清之前，他们的辞职不会被接受（新华社莫斯科8月23日电），这是“引咎辞职”。

如今俄罗斯开明得多了，普京总统居然敢在电视台向全国公众“引咎”，这是一件不平常的事情。在俄罗斯的前身苏联，苏共龙头老大们，撇开执政不到一年就呜乎哀哉的契尔年柯先生，安德罗波夫先生外，比如斯大林先生，赫鲁晓夫先生，勃列日涅夫先生们统治苏联时间长达五十多年之久，却没有做过一次引咎。
是不是他们的执政期间，他们的为人处世，制定的政策，在前苏联没有任何过失值得他们“引咎”？笔者想，若是没有任何过失值得他们在职时“引咎”，焉能在1989年拥有一千多万苏共党员的苏联共产党一夜之间就垮台？何以供养着百万大军的前苏联铁桶江山，转眼就分崩离析以至贻笑天下？其实俄罗斯人自己已经给我们作了回答，比如个人崇拜、专制独裁、滥杀无辜、特权思想、堵塞言路等等，就拿他们给老百姓开的什么“无限美好的”“主义社会”空头支票来说，就值得他们在职时“深自引咎”。

1920年10月2日，前苏共领袖列宁先生对共青团员们说；“现在只有十四五岁的这一代人，就可以看到共产主义社会，也要亲身建设这个社会。”现在十四五岁的一代青年“再过一二十年就会生活在共产主义社会里”（《列宁全集》第31卷，第265页）。如此美好的前景，只要一二十年（不超过1940年），可望又可及，前苏联老百姓听后无不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自然这张空头支票并未得到兑现，老百姓白喜欢了一场。列宁于1924年去世，没听说列宁先生对这张空头支票做过什么“引咎”。接下来龙头老大斯大林先生1936年宣布，苏联已经实现了社会主义，在“五年内完成无阶级的社会主义的建设并从社会主义逐步过渡到共产主义”，苏联老百姓当时听了，无不再次欢呼雀跃，斯大林万岁（乌拉！）万岁万万岁的口号声响彻云霄。不过直到1953年斯大林先生去世，也没见苏联建成了什么无限美好的共产主义社会，相反老百姓饿了几十年肚子，吃黑面包干，商品奇缺，全国各地处处排几百上千米长队购物成了斯大林先生统治时，去苏联观光的一大亮丽景观，自然斯大林先生对此空头支票也没做过什么“引咎”。

1961年前苏共龙头老大赫鲁晓夫宣称，20年后，即1980年，苏联将建成共产主义，并写入了苏共22大党纲中，他拍着胸脯保证说，届时物资极大丰富，老百姓可以各取所需。他还半开玩笑的说：“那时会从天上掉下馅饼来。”苏联老百姓听了又一次手舞足蹈，欣喜若狂。1989年苏共就垮台了，所谓1980年建成无限美妙共产主义社会纯属子虚乌有，是赫氏想在苏共22大上拉拉选票开出的一张空头支票，骗骗老百姓而已，也没听说赫氏以后执政期间对这张空头支票作过什么“引咎”。

前苏共头头统治苏联五十多年没有作过一次“引咎”，相反把大众传播媒体改为自己的喉舌，无穷无尽的在自己的喉舌上吹嘘自己的伟大光荣，吹嘘自己是天神的化身，吹嘘自己执政时期的“丰功伟绩”，吹嘘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管，无所不为。在自己的喉舌上，老大们放个屁都是“英明的指示”；在自己的喉舌上，用手指甲挖挖鼻孔，动弹一下，都是“伟大的指出”。龙头老大是绝对没有半点错误的，把所有自己执政期间的错误都以“保持一致”、“舆论导向”为由掩饰起来，自欺欺人，无需任何“引咎”。如果说有错误的话，都是别人的，都是别人受到了资产阶级的“指使”，“腐蚀”。

八十年代轮到前苏共头头戈尔巴乔夫上台执政，发觉事情的严重，开始检讨斯大林先生、赫鲁晓夫先生和勃列日涅夫先生所犯错误，但为时已晚。那些不可一世的“伟大人物”，“心中的偶像”，以及“无限美好的社会”在真相毕露之后，所有的领袖神话、理想、信仰、主义，在苏联老百姓心中通统被击得粉碎，苏共一夜之间如同鸟兽散就不难理解了。毛泽东在青年时代主办《湘江评论》杂志时，在发刊词上写道：“压迫愈深，反抗愈大；蓄之既久，其发必速。”前苏共垮台真的应着了毛泽东的预言“蓄之既久，其发必速”。

看样子，要想万岁还是龙头老大不“引咎”的为好，还是控制舆论越严越好，还是越把自己当成真理的化身越好，还是越宣传自己的言行举止无丝毫错误越好，越是天天上电视当演员，越是在电视上把舆论导向改为官员导向越好，越这样做，越能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是龙头老大们对苏共垮台，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所能得到的唯一教训。要不，成克杰案发，被处以极刑，有哪个出来对提拔成克杰到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用人不当，失察，给伟大的党形象“抹了黑”，“深自引咎”呢？老大不“引咎”，弟兄们岂能“引咎辞职”？

转载[大纪元]


发稿：2000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