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阿婆

【明心網】我認識阿婆是在一輛車子上，她拎著半蛇皮袋的嫩玉米，我正好在她後面上車，就順手替她搭了把，她回過頭笑著謝我，然後招呼我「到後面，到後面」。我和她就坐在了一排椅子上。見她臉上滿是汗珠子，卻用手擦，我便給她幾張紙巾，老人說：「我也有餐紙巾的，剛才掏錢時不當心掉了。」

我猜測老人是郊縣人，摘些玉米給市區裏的親戚吃，就隨口說了一句，卻不料老人笑著告訴我：「我是住在市區的，這玉米我是要拿到菜市販賣的。這裏的東西好吃又便宜，我跑一趟就能凈賺三四十塊呢！」我有些吃驚：「你大概有60多歲吧？一個人「跑單幫」？」老人笑得很燦爛：「我60歲？告訴你，我85歲啦！我閑不住、喜歡跑來跑去做點小生意。」我真的不相信這位背不駝，腿腳還挺麻利的老人已是耄耋高齡。老人看出我的疑惑：「我不說，別人都看不出我的年齡，我是1915年生的，屬兔子，實足是84歲。」

我信了，同時對這位老人又羨慕又佩服。車開了，我帶著好奇心與她談了一路。老人說她一輩子沒生育，丈夫對她不錯，可惜死了三十年了，現在她一個人生活。老人沒有退休工資，全靠丈夫單位每月給她補助，「鈔票是少了點，可我從來不會哀求苦惱哭聲嗚啦地去伸手討救濟。從前不許做生意，我就幫別人帶小孩洗洗衣服賺點錢，日子也過得去。後來開放了，我想我身體好腦子清爽，也可以做點事的。我沒本錢，就在巷口賣賣手帕、牙刷什麼的，後來也賣過蔥、姜，小生意賺不了大錢，不過一日三餐飯菜是不愁了。我一輩子沒有工作過，所以我是不好意思向政府要錢的，我這樣摸摸弄弄別人說我可憐，作孽，我其實很開心的，動動嘛，對身體有好處，再說不找政府麻煩我心裏也輕松呀！」

「人家問我，你一日三餐吃啥身體哪能這種好？我吃啥？吃的全是便宜貨！我也不吃補品，我侄子侄女對我很好的，送我補品送我錢，一般我都不要的，他們想到我便是孝心到了。我自己錢夠用就行了。我跟鄰居關系也很好，幾十年了，沒有矛盾。別人家有事求到我，我不打回票的，像端午節讓我包粽子，雙職工上班讓我照看一下小孩什麼的。我這樣，人家都記著我的，有啥好吃的也會想到我，還照顧我的小生意，大家互相幫助、客客氣氣，心情就好了，這就是補藥呀！這是我娘講的，她活了92歲呢！我看樣子是要超過她了。」

「還有，我從來不發愁的。放到別人，膝下無子女，銀行沒存款，沒勞保沒收入，肯定要愁死了，一愁就死了嘛。我不愁，愁啥？身體好就不怕日子過不下去，是不是？自己要心寬肚量大。要是我實在動不了啦，親戚朋友也會管的，是不是？我從不浪費一分錢，做小生意這麼些年，我還存了些錢呢！等以後要緊關頭用。」

老人樂呵呵地跟我說了一路，她的神態語氣裏沒一絲艱辛生活的痕跡。是啊！煩惱痛苦在這麼豁達樂觀的老人眼裏是找不到「著陸點」的。我被老人的敘述深深地感動了。她那一臉燦爛明亮的笑讓我覺得，無論是誰，只要微笑面對生活，那日子總會過得有滋有味。

發稿：2003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