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個人問題

中國的領導上關心群衆生活由來以久。比如說現在，領導要是有段時間沒見你，就會親切地拍怕你的肩膀說，"怎麼樣，房子裝修的如何了？"其實，這只是個打招呼的客氣話，Z詹恍枰慊卮稹Ｆ涫盜斕夾睦銼人記宄乩鎰罱嶄趙諛置裰餮【儐賂謚貧?1>，弄的不好，大夥就會被西方那套假民主選舉下崗，到時候可就連吃飯都成問題，那有實力裝修房子？況且你房子裝修的怎麼樣跟領導也沒一點關系，更何況你根本就沒買房。

但對領導上的關心，你還得如實匯報。如果你確實還沒買房，就可以說，"不著急，現在這材料不太好找，假貨太多，"把領導應付過去。稍微愛點面子的就會說，"不急，這兩天桑塔那價錢降的邪乎，房子就先緩緩。"

過去沒有房子和桑塔那，所以領導碰到年輕人打招呼，一般都要說(當然要拍拍肩膀，露出和藹的微笑)，"個人問題怎麼樣了？"被領導關心過的人都知道，這個人問題其實指的是婚姻狀況。也就是說，領導上想了解一下你是否已經找好了物件準備結婚了。

這裏說的個人問題按西方的說法是private_issues，其實是個很專業Z漲液琶婧艽蟮拇剩傅氖腔橐觥⒛炅洹⑹杖搿⒋嬋畹紉磺脅輝溉猛餿酥賴氖慮欏Ｋ裕鋈宋侍庠諼鞣繳緇崢梢粵腥胍蕉艿椒殺；ぃ淳褪俏室晃室不嵯緣錳仆緩筒煥衩玻綣歡ㄒ氚旆ㄖ賴幕埃贍芫突崛淺齬偎盡?p>但在中國，領導上所關心的個人問題可不僅僅是你有沒有找到物件這檔子事，而是你的方方面面。這方方面面的個人問題一旦變成了文字，就是檔案。檔案實際上就是裝滿了個人問題的一個大信封甚至大紙箱，其體積的大小取決於領導對你的關心程度。當然，自己的個人問題自己是再清楚不過，可是一旦形成了檔案的個人問題，一般來說，在單位裏除了你自己不知道之外，幾乎人人都知道。因?在檔案管理方面有嚴格的規定，嚴禁你自己去查閱本人的檔案，但別人怎麼會知道你的檔案呢？這就說明，關心你個人問題的還不光是領導。

要在中國的單位裏生活，可不能小看了這個你從沒見過但卻跟你如影隨行的大信封。這裏面包括了你從小到大所幹過的一切事，當然也包括領導上認?是你幹過的事，因?領導上給你的檔案裏增添點內容Z詹恍枰閔塘俊Ｒ話怵此擔湊盞蛋腹芾矸矯嫻難細窆娑ǎ獯笮歐飫錈嫻哪諶菔侵荒茉黽硬荒薌跎伲庥械閬罅斕忌銑Ｋ檔?$%保持歷史的本來面目。"但在中國，歷史本身就很有特色，經常是變來變去，讓人老也不跟趟。感興趣的話，可以先去看看黨史，你要是讀完了那十次路綫鬥爭還能分清左右的話，可以當天就去報考飛行員。

由於中國的歷史本身就很靈活，所以對檔案的管理也不能那麼僵化。有一段時間，各單位都紛紛把檔案裏邊整本的手寫和蓋過章的材料取出來交給本人處理。這主要都是在特殊時期，那些前任的領導們對你的個人問題異常關心所留下的作品，包括偷聽敵臺、男女關系、右派言論等等。拿到這些有關自己作品的人，在對前任領導細致入微的觀察力驚嘆不已之外，當然要對現在的領導表示由衷的感激，因?誰好誰壞小孩都分得清。這種對歷史進行靈活的修改，專業上的術語叫撥亂反正。但這種撥亂反正的事情只能發生一次才能讓人分清對錯，要是你這一輩子經歷了四五次，而到最後都是現在的領導正確的話，那就很可能再有第六次。

別以?檔案裏不想讓你看的都是說你不好的東西。我有個朋友老想出國，可單位上的領導說什麼都不批準，倒不是跟他有什麼不對付，主要是領導覺得他是個人才而想方設法留住他。但他本人又不認?自己是人才，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人才得由領導說了算。我給他分析了原因，不放你走是因?你那檔案裏的東西太有吸引力，什麼紅小兵、紅衛兵、學雷鋒模範、學張海迪標兵等等，這樣的人才領導上放你到外國去那不明擺著浪費嗎。解決的辦法是，把在半夜蒙著被子聽美國之音的習慣改成大白天在辦公室聽，不出一星期，就屁顛屁顛去辦護照了。

過去，領導上雖然特別關心老百姓的個人問題，可實際上老百姓Z彰揮卸嗌俑鋈宋侍猓磺卸莢諏斕嫉惱莆罩小＜由先巳碩加械牡蛋趕笥白右謊悖砸話怵習儺盞納羈梢運凳欠淺Ｍ該韉摹Ｏ衷謨行┤碩歡鴕笫讒脊咄該鞫齲褪竊僂該鰨泊鋝壞僥鞘焙虻乃健?p>最近幾年，老百姓受了不少外國人的影響，也開始關心起領導的個人問題來了。比如說克林頓拿多少工資交多少稅，他們全都門兒清，而且看起來大有想要洋?中用的趨勢。特別是有些領導可能從小就喜歡天文學，不太清楚老百姓工資單上的數位，所以弄起錢來不是千萬就是上億，這樣就更增加了老百姓對領導們個人問題的好奇心。但好奇歸好奇，老百姓到了什麼朝代也不能去查查領導的個人問題，因?領導的檔案只對更高一級的領導開放。而且要是人人都知道了領導上的"輕微違紀問題"，那這領導工作還怎麼做？湖南省在保護領導幹部隱私方面就走在了前面，具體的做法就是把領導上的違法違紀情況和老百姓對領導的舉報材料等建立了廉政檔案<2>，只對上級開放，難怪中紀委要向全國推廣。

所以在中國，有資格關心別人的個人問題那可是一種地位的象征，就好象帶秘書、出席剪彩和坐奧迪一樣，老百姓最好不要去亂打聽領導的收入、納稅和子女開公司等情況。你所能打聽到的，也就是領導們工資單上的那點事，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至於工資單以外的事，那是真正的個人問題，受到中紀委廉政檔案的保護。

參考資料：
1、武漢晨報，二○○二年六月二四日，<<湖北某單位投票選下崗者>>
2、湖南日報，二○○二年七月二九日，<<湖南?領導幹部建廉政檔案>>

原載《觀察》

發稿：2002年7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