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骨子裏的專制思想

說中國共產黨專制，或者說毛澤東專制獨裁，蔣介石專制獨裁，有這樣的政黨和領袖，正是中國傳統和人民基礎造就了這樣的政黨和領袖。其實每個中國人骨子裏都有專制思想，正是這種傳統的深入人心的專制思想，才醞釀了中國幾千年的專制制度。

有人總是不明白，為什麼中國的專制制度這麼根深蒂固，為什麼中國人樂於接受專制統治？

中國的傳統教育就是專制思想的教育，中國人對此已經習慣，並且為這種專制自豪。對皇帝、領袖、政府來說，當然要專制，對於老百姓來說，專制思想也滿足了老百姓的虛榮心，並且，中國的專制思想和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結合起來，使得中國老百姓在愛國時常常顯示出民眾專制情緒。如當中國周邊小國臣服於中國皇帝，年年進貢，山呼萬歲遞交效忠國書時，中國百姓心裏也樂滋滋的，以為做奴才的也無上榮耀，也會誇誇其談自己國家如何偉大，作為一個中國人骨子裏感到自豪，自願沈溺於一個強大的專制國家和一個有雄才偉略的獨裁領袖的得意之中。所以，共產黨專制是中國目前百姓眾望所歸，如果共產黨不專制，老百姓也無從專制而言，中國老百姓只反貪汙、反貪官，心裏想念的是包公，想念的是明君，渴望的是一個專制的有序的廉正的政府。“亂談”（亂彈）先生說中國百姓有奴才思想，只說對了一半，中國百姓是對官、對上有奴役性，但是對下又有專制性，哪怕不是官，在家裏、在宗族裏也有專制性，對妻子、兒女、小輩等實行專制統治，比如兒女的婚姻大事就是父母包辦代替的，兒女沒有發言權；家長對子女完全是當成一種私有財產看待的，子女的一切都由父母親包辦代替，子女的行為有嚴格受到父母的直接約束，就是你長大成人了，父母親依然對子女有專制權利。在一個單位，如一個局，局長對上是奴才，他的升遷完全是他的上司一手決定，因此為了升官或保住官銜，就要對上阿諛奉承、拍馬屁，投上司之所好，甚至不惜用金錢美女賄賂，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同時，局長對其下屬處長、科長和普通職員掌握著生殺大權，經常擺出一副一言堂、惟我獨尊的架勢，實施獨裁專制領導，也同樣喜歡下屬拍自己的馬屁，甚至也同樣接受下屬的賄賂，並以次為根據，評價其下屬是否可重用提拔。中國的皇帝、總統、主席、總書記等也一樣是按照家庭的模式來行事的。《大學》裏說，“欲制其國者，先制其家”，“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國家體制和家庭體制是一樣的，甚至國家體制是按照家庭體制來統治的，只不過國家是大家，家庭是小家，大家自然事物多，涉及面廣，具體說來甚至很多小家不可比，但就專制來說，本質上是一樣的。

我們中華民族的偉大文化寶庫裏的經典書籍，都是中國每個人必須遵循的道德倫理學說，不識字的人也要懂聖賢的道理。“四書五經”及後來在此基礎上繁衍的學說，都是制約每一個中國人包括皇帝、領袖在內的經書。這種傳統學說的精髓就是專制秩序。

經過幾千年文化專制的獨裁，中國人已經在骨子裏流動著專制的血液。在專制面前人人平等，或者說根據社會地位的不同，每個中國人專制的對象不同罷了。“忠孝節義”是一種美德，是每一個人人格的標準，實際上這裏每一個字都蘊涵著“專制”的意義。中國人的“忠孝節義”是不講道理的，就象法律那樣不講人情，是一個僵硬的衡量標準。忠臣的概念就是俯首聽命皇帝的旨意，旨意是否正確並不主要，有的忠臣以命上諫，我們中國人雖然歌頌他，但從來不會認為這是專制的錯誤，而習慣把一切錯誤歸咎於奸臣。比如，岳飛之所以成為英雄人物，不僅因為他主張以武力堅決抗金，他的悲壯還在於他對皇帝的無限忠誠。“精忠報國”四個字，首先是“精忠”在前，沒有這個前提，“報國”都可能是虛偽的。現代人當然很同情岳飛的遭遇，但是有誰去指責皇帝的是非呢？把一切罪過歸咎於秦燴（木+會）這個“大奸臣”。我們中國只有奸臣，哪有“奸皇帝”！就象毛澤東這個中國現代“皇帝”可以為所欲為的做許多危害國家、危害人民、違反憲法的事，但誰去批判他糾正他呢？為什麼周恩來在人民中有那麼高的威信，決不是因為他堅持真理，主持正義，敢於同反人民、反民族、反國家的行為做鬥爭，而是因為他是忠臣，他才是“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的忠臣。當我們回憶周恩來揮動“紅寶書”高呼“將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時候，當我們回憶周恩來在天安門城樓上同偉大領袖和副統帥接見革命小將時的情景，當我們回憶周恩來在“九大”上支持將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永遠開除出黨的時候……，中國老百姓理解他，說他是沒有辦法，是不得已的。毛澤東的所有過錯都歸咎於林彪、陳伯達、康生和毛澤東的妻子江青一夥。其實，本來就是毛澤東的問題，為什麼要他人做替罪羊？為什麼就可以讓他人做替罪羊？很簡單，因為老百姓也希望有這樣的替罪羊，人民群眾造就了偉大領袖，人民群眾不希望毀滅他。就象毛澤東在評《水滸》批宋江時所說，“只反貪官，不反皇帝”，老百姓也是只反對林彪、四人幫，誰反對毛澤東？彭德懷是忠臣，忠臣又怎麼樣了，老百姓寧願歌頌周恩來也不去歌頌彭德懷，老百姓甚至覺得彭德懷雖然是忠臣，但不如周恩來講策略。老百姓骨子裏充滿了“忠孝節義”的舊思想習慣，甚至將毛澤東的統治策略方法應用到單位、家庭。

中國許多地方的老百姓將關公奉為神明，尤其到廣東省看一看，酒樓、旅店、工廠、寫字樓、家庭到處都可以看到供奉的關公的牌位。關公為什麼在中國老百姓中有那麼大的威望，這可不是中國共產黨教育人民這麼做的，是人民自願認定關公的神位。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關公是中國人忠孝節義的典範。關公在曹操金錢美女的誘惑下，毫不動搖對結義兄長和主子劉備的忠誠，至於關公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是否堅持真理，是否順應歷史潮流，那不是老百姓所關心的。關公的剛愎自用、自以為是的行經，老百姓可能認為那是一種英雄氣概。張飛也被老百姓奉為神明，雖然沒有關公那麼名氣，但他們兩個人一方面對劉備是奴才，另一方面對下屬卻十分專制。

上行下效，上面怎麼做的，老百姓也模仿怎樣做；同時，老百姓的家庭治理方式，封建皇帝認為有利於統治，也會自然而然學習。

中國的專制統治是貫穿於中國文化的各個方面，“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和“克己復禮為仁”是中國仁人賢者必須遵守的準則，我看，所謂“禮”是一家之禮，是專制之“禮”。中國之所以有那麼多禦用文人，是中國的文化專制思想所造就。現在的文化人許多盡管是文哲保身，他們自己骨子裏的文化專制思想也經常暴露無疑。對上阿諛奉承、沽名釣譽，竭盡文人吹捧之能，對下，對他人，對不同觀點，黨同伐異，利用或借用權力竭盡打壓封殺之能。

網上論壇是人們發表不同自己見解的地方，終於人們因為有了互連網，可以暢所欲言，就象由於有了卡拉OK人們可以一展歌喉一樣，雖然不一定唱得好，但畢竟是自己的聲音，是自我欣賞的陶醉，沒有說因為不是歌手人們就實行專制，不允許嗓音不好的或不懂音樂的歌唱。在論壇上發表文章、政治見解應該是每一個上網的老百姓的權利，觀點當然各不相同，甚至出現許多錯誤，但不能因此實行網上專制主義，只允許一種觀點或一種聲音。人們上網就是要瀏覽不同的觀點，從中學習或從中批判，從中鑒定自己的觀點。至於網上論壇也要掌握尺度，就是罵人、人身攻擊、造謠生非的帖子，版主有權和有義務刪掉，這不是專制，而是保護網民在網上自由發表觀點的正確做法。但我們同時也看到，文化專制思想的影子也隨時可以在網上看到，有些人不是來網上討論問題，不是來交流不同的意見觀點，而是來網上搗亂。似乎有的網上作家學者試圖建立個人權威，以自己的豐富知識、經歷擺出盛氣淩人的架子，對“小人物”的觀點或文章不屑一顧，甚至居高臨下企圖封殺他們，他們忘了“高貴者最愚蠢，卑賤者最聰明”，“小人物”的觀點往往是最有見解的，他們經常代表了老百姓的聲音，他們沒有學術的框框，沒有被“豐富的知識”所左右，他們才真正能襟懷坦白、無所約束、無所畏懼，是最樸實無華的聲音。中國的老百姓包括眾多的學者作家在內，能在中國公開媒體發表自己獨立觀點的文章嗎？不能。文化專制在中國最盛行，我們在政治上只能聽到一種聲音，我們老百姓沒有討論國家大事的權利，只能在網上發泄，即便出現了罵街的話，我也覺得屬正常現象。

中國的專制是歷史的全民的，但專制畢竟是人類歷史的一個階段。人類的發展一定要走向社會的民主，世界上獨裁專制政府越來越少就是一個明證。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專制政權也一定會最終消亡。中國由於有著歷史悠久的專制傳統，但已經在民主進程中轉化。最獨裁專制的毛澤東時代畢竟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我們發現中國統治集團正在悄悄進行緩慢的政治改革。同時，中國人民群眾也必須同傳統的專制觀念徹底決裂，只有全民的民主思想，才會使中國步入民主社會。

發稿：2000年1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