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连老乡”
打印机版 | 【投稿/反馈】 红房子我生在大连,长在大连。父母亲原是江浙一带的人,早年参加革命,后来落根于大连。由于这些诸多原因,我的口音“海蛎子”味少了一些,相貌虽然不是那么眉清目秀,但多少有一点斯文书生之气,加上体弱多病,性格难免或多或少有点阴强阳弱。
二十一岁那年,我离开大连去吉林上大学,同宿舍八个人中有四位来自大连,我也算是其中一个。但在平常生活之中,他们三人总形成一个小“集团”,而把我排除在外,从来没有把我看成是“大连老乡”。
一九九六年,在美国田纳西州读书时,大学里也有几位大连人。他们性格豪爽,快言快语,喜欢助人为乐。每逢周末,我们大家常在一起踢足球。我也不知什么原因,我又总是被分出“大连队”之外。每当这时,我不得不强压怒火,心里十分不痛快。
十二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个十分有意义的地方。我曾经认过一位“大连老乡”,他的音容笑貌和那正直不阿的品格至今使我难忘。
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的晚上,我在我父亲的战友王伯伯家吃完晚饭,正准备去天安门广场,电视里传来了天安门广场的“戒严令”。王伯伯说:“今晚不要去天安门广场了,那里太危险。”我说:“没有关系,我只是去看看热闹。”王伯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不同意我出去。好在伯母帮我说了几句话,“让他去吧,小红这么机灵,不会有事的。”
我骑上自行车直向天安门广场奔去,路过人民大会堂西门时,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放好自行车,我上前一看,只见几个学生和一个中年男子在辩论什么。这男子身材魁梧,皮肤较黑,说着一口大连话。他劝学生们今晚最好离开广场,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冲突。那几位学生不同意他的观点,坚持同学们应该坚守广场,直到政府答应同学提出的条件。双方僵持不下,这样持续了好长时间,天渐渐黑了下来,大约接近午夜时,人群慢慢地散去,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坐在石阶上。
夜幕中我和他攀谈起来。他说他是从大连出差来北京,过两天就回去了。我提了不少问题,他都一一作了回答,我们俩好像记者专访似的。他思路敏捷,分析问题精辟而深刻。他叹息学生上了李鹏政府的圈套。他们本该早点离开,这样赵紫阳可以出来说说话……。谈着谈着,我感到周围的喧闹慢慢消失,空气也渐渐地凝固起来。我们突然听到一阵大喊,“建国门那边打起来了。同学们快去。”我匆匆忙忙告别了这位“大连老乡”,骑着自行车向建国门方向驶去。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日子,大家都有一点像“地下党”,所以我也没有问他姓什名什。
不巧这之后的那周,我们所里来了几位德国专家。我负责他们的生活起居,还陪他们去外地玩了几天。一周后,当我返回北京时,同寝室的同事告诉我,有一个大连人因为心直口快倒霉了。晚上新闻联播时,我迫不急待地打开电视,正好里面播放宣判新闻。我的这位大连老乡姓肖名斌,因为向外国一家电视台说了几句实话被全国通缉,最后被捕入狱。
看着电视中那一幅幅不可思议的画面,我有些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好在脑袋还没有傻掉,我在想:“如果一个社会不能伸张正义,这个社会将是多么的可怕。” 摘自<<华夏文摘>>
发稿:2001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