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不寐:“生活在別處”--附:女教師當眾被丈夫連砍78斧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任不寐【新生8月10日訊】 2002年8月6日的《蘭州晨報》有這樣一篇新聞報道:
因懷疑自己當鄉村教師的妻子與學校校長有染,渭源縣一職工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有4個月身孕的妻子扒光衣服,連砍78斧頭,殘忍殺害。在長達2個小時的殺戮過程中,當地派出所幹警、司法局局長、鄉長、學區校長、學校校長等人在現場目睹了這一慘案的全過程,但卻沒有一人上前施救。先後三次接到報警電話的公安局長,70多分鐘後才派人出警,但已與事無補。
也許讀者們還記得前不久中國各家電視臺熱播的反映家庭暴力的連續劇《別和陌生人說話》。現在,我們想到的問題是:在我們這裏,永遠不是藝術“高於”生活,而是生活“高於”藝術。生活比藝術殘酷得多、“豐富”得多。至少對於上述悲劇的被害人來說——如果她還能說的話——甚至對於那些“色彩斑斕”的看客來說,他們有權或有義務說:我們不是那樣生活的。是的,我們“生活在別處”。
78斧頭。70多分鐘。2個小時的慘叫和旁觀。我們還能說些什麼呢?奇怪的是,我似乎喪失了奇怪這種感覺。男權醜惡到一夫多妻、纏足棄嬰這種地步、暴力發展淩遲、審美這種境界、麻木深化到智慧明哲這種高度——在諸如此類的背景下,發生這種悲劇,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呢?!讓“友邦驚詫”吧,那些脆弱不堪、未經鬥爭淘洗的心靈。
最後的問題是,對於藝術來說,我們生活在別處。但對於生活來說,我們就生活在其中。我們無處可逃。本來,沒有一聲慘叫能逃過生活中的耳朵,盡管它可以逃過任何“藝術”的“加工”。不過似乎這一切已經沒有關系了。生活在喪失了眼睛之後,耳朵也失蹤了。沒有什麼力量再能傷害生活,因為生活已經不存在了。
這位女教師兩個小時的哭喊,再次徒勞地刺破了5000年歷史神話和剛剛把自己打扮起來的“藝術神話”,也穿透了我這無法盡言的思想片斷——然而,然後呢?
世界繼續前進,信息繼續爆炸——誰為她一哭?
(2002年8月7日)
附錄:女教師當眾被丈夫連砍78斧 司法局長、幹警見死不救
蘭州晨報 2002-8-6
●因懷疑自己當鄉村教師的妻子與學校校長有染,渭源縣一職工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有4個月身孕的妻子扒光衣服,連砍78斧頭,殘忍殺害。
蘭州晨報8月6日報道,在長達2個小時的殺戮過程中,當地派出所幹警、司法局局長、鄉長、學區校長、學校校長等人在現場目睹了這一慘案的全過程,但卻沒有一人上前施救。
聽著女教師恐慌、絕望的呼救聲由大變小、由小變弱、從弱變無,進行“送法下鄉”活動的司法局長因害怕“承擔不起責任”,不僅自己不去救人,還阻止他人進行救人。
●先後三次接到報警電話的公安局長,70多分鐘後才派人出警,並對案件進行簡單處理後,草草了事。
●慘案發生後,數百學生及當地村民聯名上訪的哭聲震動了縣委、縣政府,地區領導也被震怒了,要求成立專案組進行徹查,並對相關責任人給予了降職、撤職、黨內嚴重警告等處份。
鄉村女教師慘死在斧頭之下
得知女教師慘死的消息,8月3日,記者一行冒著高溫酷暑來到渭源縣蒲川鄉劉營村的案發現場進行采訪。
出了渭源縣城,向南行駛大約25公裏的路程便來到了蒲川鄉政府所在地,從該鄉繼續向前行駛不到一公裏的地方就到了寂靜的村莊──劉營村。三個多月前,發生在該村的丈夫砍殺妻子的血案使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一時間成為人們議論的焦點。記者一路打聽,幾經周折找到了死者孫祥玉老師的娘家人及部份目擊者。如果不是目擊者親口講述了慘案發生時,歹徒在近2個小時的狂砍濫殺過程中,在渭源縣司法局局長、司法局政治協理員、蒲川鄉鄉長、蒲川派出所幹警、蒲川學區校長等人在場但無一人上前施救,導致孫祥玉老師被其丈夫活活砍死的悲慘經過,人們簡直無法相信這些在場幹部面對血腥的殺戮所表現出的冷漠和殘酷無情。
1964年,孫祥玉出生在渭源縣蒲川鄉元明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雖然上學時她的成績一直不錯,但家庭的困難、年邁的老母和幼小的弟弟都成了作為大姐的她的負擔,也使她無緣走進大學的校門。1986年她高中畢業後,憑借自己的勤奮和優異成績在本鄉的劉營小學當上了一名民辦教師,並於1994年轉正為國家正式教師。1995年,經人介紹,孫祥玉和本縣蓮峰鄉糧管所一位名叫姜維堂的職工喜結連理。婚後,丈夫偶爾發作的“癲癇病”(俗稱羊羔風)並沒有成為影響他們夫妻生活的障礙,兩口子感情甚是和睦。為了不耽誤教學,他們在劉營小學安了一個簡陋的家,姜維堂也經常隨妻子到學校居住,夫妻的恩愛和教學工作的突出,使孫老師成了當地有口皆碑的好媳婦、好教師。
2001年6月,蓮峰鄉糧管所實行改革,姜維堂下崗後用所裏給的6000元自己開辦了一個糧油鋪兼日雜百貨,由自己的父親替他經營,無事可做的姜乾脆來到學校與妻子一起生活。2001年11月,勤奮好學的孫祥玉征得婆家同意後,參加了成人函授大專課程學習,為了準備2002年5月到來的考試,從2002年初開始,孫祥玉進入了緊張的復習階段。由於白天忙教學,晚上又要看書學習,加上她懷有四個月身孕,又兼任學校出納,使她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照顧丈夫的生活起居。作為丈夫的姜維堂此時不僅不關心體貼妻子,反而無端懷疑妻子和學校校長薛數傑有不正當男女關系,所以多次故意找茬辱罵孫祥玉,孫不說話則罷,一旦說話解釋,姜輕則對其拳打腳踢,重則棍棒毆打。對此,孫老師只覺得是她沒有照顧好丈夫,她理解和原諒了丈夫的所作所為,希望有一天能得到丈夫的理解,但善良的她那裏知道一場更大的災難正在悄悄向她逼近。
2002年4月11日早晨,劉營村的村民向往常一樣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劉營小學的師生們正在上早自習,校園內一片瑯瑯書聲。該校一位老師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時仍然面帶恐怖之色,聲音顫抖著告訴記者說,當日早晨8時20分許,姜維堂突然手提一把斧頭在校園內花園墻上、孫祥玉老師房間和學長薛數傑的辦公室門上亂雜亂砍,並開始大聲叫罵,學校師生們被姜維堂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讀書聲也嘎然而止,一位老師和校長上前試圖勸姜,但姜一邊罵到:“今天我把你們全剁了”,一邊對他們猛追猛打,老師們見狀趕緊跑到各班教室,讓學生把教室前後門全部頂住,防止姜對學生下手,校長也到四年級教室通知孫祥玉老師,讓她出去勸勸自己的丈夫,孫出門看見姜的行為,趕緊跑出校門,到學校對面的小賣部給姜的父親去打電話,姜看到孫後提著斧頭緊隨其後追了出去,校長等也跟了出去。此時如果有人能控制姜,後面所有的事情都將不可能發生,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孫祥玉進了小賣部頂住門準備打電話,姜打翻勸阻的村民,用斧頭劈開門沖進小賣部對著櫃臺、貨物等一頓亂砍亂雜,校長進去剛要制止,不想姜揮著斧頭向他砍來,校長抓住斧頭與之爭奪,不料斧頭把與頭脫離,校長只奪來了斧把,姜拿著斧頭繼續向校長砍來,校長趕緊逃回學校給姜的父親、學區校長及警方打電話。此時的姜維堂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他再次沖進小賣部將勸解的人打翻後,砸壞電話,拔斷電話線並纏住孫祥玉的脖子,扒開她的上衣和褲子,斧頭對著她的頭部、胸部、及下身開始殘忍地砍殺,小賣部裏孫老師淒厲的求饒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絕望的呼救聲與外面老人、小孩恐慌的哭泣喊救聲不斷回旋在劉營村的上空,所有在場的人無不為之焦急、落淚。
此時已是8時40分許,接到報警的蒲川鄉派出所幹警楊海平及時趕到了現場,當他沖進小賣部準備救人時,發現姜維堂手持斧頭騎在孫的身上,姜瘋狂地對楊說:“你敢近來,我馬上砍死她”,為保證孫的生命安全楊海平不得不退了出來,楊找了一根木棒再次進入準備施救時,又被姜的恐嚇嚇了出來,楊趕緊給縣公安局王偉局長打電話說情況十分危機,請求火速派人救援,王局長明確表示:“等著,我馬上派刑偵隊的人過來!”此時已到9時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村民們望眼欲穿地等待救星地到來。
9時10分許,一輛警車向案發現場疾駛而來,人們以為公安幹警到了,大呼“孫老師有救了!孫老師有救了!”但群眾們從來人身上看到了不該發生卻發生了的一幕。據一位現場目擊者講,當車行到案發現場時被村民擋停,車上下來的是當天渭源縣司法局局長單會忠、司法局政治協理員?M祥等人,他們是來檢查驗收“送法下鄉”工作的,陪同他們的是鄉長楊正興,此時學區校長等人也趕到了現場。幹警及村民請求單局長下令組織救人,沒想到單局長居然說:“我不能下這個令,除了公安局長誰也不能下這個令。這個人有癲癇病,他把我們制下不負責任,白制了;我們把他制下沒人承擔責任。”楊正興鄉長焦急地問單局長自己下令救人行不行時,單局長肯定地說:“這也不行,你沒有這個權利!”楊鄉長又連續兩次給公安局王偉局長打電話,王局長還是說:“你們等著,我馬上派人來!”一位60多歲的老大爺氣憤地對記者說,領導幹部害怕承擔責任不救人,又阻止其他人施救,聽了他們的話老百姓想救又不敢救,人們只能眼睜睜等待公安局長派人來。
一位50多歲的大媽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流著心酸的淚水說,當時外面的村民都聽見姜用斧頭砍剁的聲音,讓他們最感到心碎的是,孫老師在遭受砍殺的過程中一直在淒慘無望的呼救,“哎呀──啊──!爺爺──爸爸──媽媽──!過路的──救命啊──救救我──……”隨著姜維堂每一斧頭砍剁和孫老師的淒慘的哀鳴,在場的所有婦女老少都一起痛哭、呼喊救人,可在場的司法幹部們就是不動手,直到孫老師絕望的聲音從大變小、從小變弱、從弱變無,仍沒有一個人上前施救。
10時10分,姜維堂的父親和姐夫趕來,姜才從裏面走出來,被村民和幹警制服銬住,當人們進入小賣部時,只看到滿墻、滿地的獻血,孫祥玉老師的衣服敞開,褲子纏在腳部,整個身體一片血肉模糊,人們趕緊將她擡上車送往醫院搶救,就在臨上車前,可憐的孫老師說出了她生前的最後一個字:“救──”說這個字時,一口殷紅的獻血噴向了天空。當送人的車輛走到中途時,公安局的救人車輛才到達現場。後經法醫鑒定,孫祥玉被砍了78斧頭!經專案組調查,公安局長接到報警電話後70多分鐘才派人出警。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鄉村女教師,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兇殘的丈夫活活砍死了。聽到老師的死訊,整個劉營小學被淚水淹沒了,整個劉營村被哭聲淹沒了。部份村民氣憤地對記者說,領導幹部、特別是司法局長自己不救人,還幹涉別人救人,真讓村民無法理解。如果沒有他們在場,說不定村民早已經把人救下了,至少孫老師不會死的這麼慘。蒲川鄉鄉長及派出所幹警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都表現出了極度的後悔,他們感到這是自己一生也無法饒恕的一個錯誤,他們為此感到良心永世難安。
孫祥玉老師的弟弟痛苦地告訴記者,他家有70歲的老母,自從姐姐死後,全家人都無法擺脫這以痛苦的現實,而渭源縣公安局在簡單地調查之後,7月17日只給家屬送來了一張《警務反饋單》,上面寫著:經查明姜維堂在作案時癲癇性精神病發作,2002年6月8日在天水精神病院治療時癲癇病發作,經搶救無效死亡。然後在也沒有任何說法。他說,姐姐是在上課期間被人殺害的,可死後埋葬時,有關單位連一個人都沒有來,也沒有給一分錢的喪葬費。姐姐有4個月身孕,她這一死等於兩條人命死去,她為家庭、為自己辛苦了一生,最終連個根都沒有留下,我們作為她的弟弟感到無法接受這個痛苦。
慘案震驚地縣領導
蒲川鄉劉營學校的慘案發生後,數百學生和村民聯名向渭源縣、定西地區有關部門和領導哭訴了案件的整個過程,聞聽此事,縣委縣政府領導震驚了,地委行署領導震怒了,定西地區主要負責人專門作出批示,要求徹查該案的相關責任人。渭源縣縣長李仕忠就此事接受記者采訪時說,該案發生後,縣委縣政府首先進行了深刻地反思,大家都感到這一案件給渭源縣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他認為,孫祥玉老師死得確實太慘了。我們那麼很多幹部在場,而沒有對殺人者進行阻擋,沒有對孫祥玉進行營救,這從道德上、工作作風上來講都是說不過去的。不要說領導幹部、司法局幹部,就是一名普通黨員都應該積極站出來組織營救,這幾名幹部的行為是一種嚴重的瀆職行為,給渭源縣造成了極壞、極其惡劣的影響。事件發生後,縣上責令紀檢委、政法委等7個部門聯合組成調查組對事件的發生經過進行了嚴格仔細的調查,7月23日縣委常委會專題會議研究作出了以下處理決定:對司法局局長單會忠、蒲川鄉鄉長楊正興、司法局政治協理員?M祥三人給予行政降職處份;對公安局長王偉、劉營村黨支部書記張城給予黨內嚴重警告處份;撤消蒲川鄉學區校長鄉黨委委員職務;對派出所幹警楊海平給予行政撤消科員職務,清除出公安隊伍;劉營小學校長建議鄉教委撤消其校長職務。李縣長表示,渭源縣將結合該案在全縣進行通報,並在全縣的黨員幹部中進行一次職業道德教育,以此案為戒,切實轉變工作作風,認真履行每一個幹部的職責,堅決杜絕同類事件的再次發生。對死者孫祥玉老師的善後工作也將盡快責成有關單位積極穩妥地解決處理。
傷痛的思考不該發生的慘案發生了,相關的責任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處,哭泣的山村又歸於平靜,但該案帶給人們的思考和傷痛卻久久不能揮去,楊海平幹警竟見死不救。公安局長的責任是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和不受侵犯,而王偉局長接到報警後稱自己開會,70多分鐘才派人出警,此時人們不僅想問開會和救人那個更重要?王局長肯定知道。按照國家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有關條款規定,鄉長作為地方社會治安安全第一責任人,有權下令組織人員展開緊急救援,除暴安良,但楊正興作為地方父母官也沒有沒有作到。該案最具諷刺意味的是,作為司法局長的單會忠應該比哪一個在場的人更懂法律,他是在下鄉檢查該縣“送法下鄉”活動的途中碰上的這起慘案的,他比誰都更有權利下令組織人員阻止違法犯罪活動的進一步實施,更應該積極安排營救被害人員,但相反的是,他本人不僅沒有救人,反而阻止他人施救,這不能不說是該案的一個最大遺憾。還有在場的其他人呢?你們能夠心安嗎?2小時,78斧頭……鄉村女教師就這樣死去了,她那血肉模糊的軀體到底給我們警示了什麼呢?讓我們捫心自問吧!
(不寐之夜 8/7/2002 15:22)
發稿:2002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