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眼淚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隨風昨夜突然有電話從老家打來,說是感覺到了輕微的地震,要我們小心。仔細聽聽,外層的窗子確乎在響,便拉開窗簾,看到窗外婆娑的樹影 ,有很大的風在外面流浪。
一早起來,天仍然陰著一張臉,欲哭無淚的樣子。在辦公桌前坐下,淅淅漓漓的雨也下了起來,人說春雨貴如油,我卻沒來由地認定這場雨是地球的眼淚。4月22日,地球日,專為地球而設的日子。地球挑這個日子下了整整一天的雨,一定是在傾訴它的委屈吧。
窗下又在拓路,兩旁曾經蒼郁的大樹以一種零亂的睡姿結束了護衛大路的使命。我知道,這種轟然倒地的聲音還會不時從地球的各個角落響起,我婉然能看到又一次失了巢穴的鳥兒張惶地拍著羽翼,盤桓在空中苦覓著一個不受打擾的家,在城市化進程日益加快的今天,這終究是一種徒然,鳥兒註定要以盤桓的姿態終其一生,直至滅亡。許多曾經謀面和未曾謀面的動植物迅速從地球上消失,又有誰在傾聽它們最後的嘆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被傳吟形容了幾千年的草兒,在北方已被漫漫的黃沙所覆蓋,大自然織了幾千年的綠裝禁不住幾十年斧頭、牛羊的砍斫與撕扯,早已變得千瘡百孔、斑駁不堪。
少了森林草木的庇護,地球的嘴唇與皮膚開始幹裂,地球的血液開始凝結,噴張的血脈一次又一次被黃沙所堵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想那杜工部和李太白如果魂兮歸來,定會目瞪口呆,開始懷疑自己所描述的景象是否夢幻。
少了森林草木的庇護,北方的春天也成了沙塵的天堂,它肆意地在天地間穿行,將黃色的調色板打翻後拋灑給藍天碧水。這似乎成了北方春天的一個象征,一種讓人熟悉得有些窒息的存在。那個神秘的古樓蘭和絲綢古道早已被塵沙封於人們的想象和感嘆裏。
誰又能忍心聽到你對下面問題的回答?
你可曾親眼看到過原本有著充盈清水的村落,因了開荒種田的惡果,不得不到很遠的地方挑水來喝;看到過曾經千帆竟渡的江河上沈舟側畔的場景;看到過水草豐美的小島四周碧藍的江水被代之以迷眼的沙床;看到過沒了樹木阻擋的泥沙挾著雷霆之勢沖毀了座座村莊;看到過海水一步步吞食瀕海的城市……
給地球致命打擊的遠不止於此。
地下水作為龐大的水系,縱橫交錯,國與國相連,洲與洲相通,不分國別和洲界。當江河湖海成了最大的汙水處理場,赤潮再三光顧它們時;當化肥農藥向天空噴灑,飛鳥無處藏身時,這一張張地下的大網便會隨之抖動,毒汁開始在地球的體內滲透流動,這是多麼可怕的潛流,你能想象所有的水被汙染後人類以何生存麼?如果現在再沒有強有力的措施對汙染加以制止,這個難題只能被死亡帶走了。
廠礦的煙囪曾被認作是社會發展的象征,如今它們象一只只廢棄的毛筆扔在白紙上,毒氣無孔不入,滲透紙背。絕塵而去的汽車拖著長長的尾,與豎起的煙囪織成了汙染城市的經緯線,象只巨大的章魚吐著濃濃的毒汁,使人無處可逃。
於是地震、山崩、洪水、酸雨、酸霧、酸雪開始頻頻造訪我們的家園;於是城市變得越來越象個蒸籠;於是凍結了幾億年的南極冰山開始松動,我們的城市開始淪陷;於是人們對畸形的動植物甚而人再不用買票參觀,也許你的周圍就有被工業文明異化的生靈┅┅
誰都知道許多資源是不可再生的,可有了利益的驅動,便有了毫無節制的開采。越是貧困的地區對資源的掠奪卻越是瘋狂,對資源的掠奪越是瘋狂的地區卻越貧困。這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存模式成全了人的一種惰性,而這種惡性循環一旦形成,如果不狠心打破的話,人類很快便會走向終結。
工業的文明以犧牲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為代價,這不得不使人想起那個買櫝還珠的古老寓言,人類在享受舒適的同時,卻在一點點地丟掉生命,所謂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和殺雞取卵的做法已將人類逼在了一個孤島之上。慶幸的是,現在的人們已然漸漸清醒,不再信奉路易十四那種“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的人生哲學。人類要想繁衍生息下去,必須變得理智和克制起來。
地球的發展史容不得反悔和倒退,也容不得漠視和放縱。我們不應讓子孫後代在享受給他們創造的種種便利的同時,也留下欠地球的長長的帳單,讓他們替我們嘗還。我們交在子孫後代手裏的應該是山川與河流、鄉村與城市、物質與文明、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地球,一個有著疏風朗月、小橋流水的地球,一個不再暗自垂淚的地球。
我知道,拯救生病的地球不是我這幾句話,不是大家振臂一呼便能根治得了的。它靠健全的社會運行機制,靠政府的統籌協調,靠社會各界的積極參與,最關鍵的是靠我們每個人從揀拾一只塑料袋、不隨意丟棄一只電池開始,從擰住一只滴水的水龍頭、騎自行車上街開始。
但願地球的這次落淚,但願我羅織的這些文字,能夠敲開一些變得漠然和失望的心。
發稿:2002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