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是遊牧部落

　　我們曾是遊牧部落。大部分到美國來的中國學生都有過，剛來時的留學生生活和漫長的綠卡等待期，這兩段為了生存和工作而遷徙不定，不得不和好友們離別的日子。

　　有這樣五對年輕人，都生於南國，卻被命運巧合的安排在了美國北方的明城相遇，在被稱作中國村的學生公寓區裏開始了他們作為遊牧部落人的一段生活。來自四川的鄧家被戲稱為鄧小平的本家，自然是廚家好手，尤以火鍋讓另四家提鼻而來，乘興而去。稱不上富裕的學生生活，卻讓他們能避開美國的快節奏和高壓力之外，三五相聚。在火鍋邊唏噓歡笑，然後又在菜香中牌壇論劍，指點人生。常常是：歌聲牌聲談笑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朋友事，事事關心。

　　夏天烹剛釣上的活魚，秋天則共享剛上市的肥蟹，如此競過了兩個夏秋。漸漸地，離畢業越來越近了，大部分男士們，不管原來是學什麼專業的，都相互提攜，競相加入了美國ＩＴ的產業大軍中。同時也有了攀比和競爭，這本來是讓人前進的動力，卻也在好友間產生了間隙，但每次相聚是仍然是快樂的主題高奏。可是，有一天，年紀最長的余先生發現自己得了絕癥，匆匆地走完了他短暫的生命之路。在陪伴他最後的日子裏，讓部落裏大多數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了人生第一次殘酷的經歷，有些人選擇了信教，還有人患上了長期的憂郁癥。很多人心裏烙上了沈重的烙印，即使多年以後都無法面對那一段死亡挑戰的日子。

　　終於有一天，有人要走了。馬太太本就是個才女，一拿到學位，就在她的領域裏收到了兩份工作邀請，一份是東部的大公司，另一份則是在本地，她選擇了前者。臨走前，馬先生帶著太太參加了每一家的歡送派對。其實，是想借此讓太太看了朋友們新買的房子和社區環境，能更換心意留下來。大家都明白，馬先生真正舍不得的是這一群朋友。最後他們還是走了，聽人說在東部過得很幸福，朋友依然很多。以馬太太的聰慧和其先生的豪爽，這都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再後來，天賦很高而又出自名師的雷先生，還沒畢業就被世界知名企業搶去，也遷徙去了紐約州。過了段孤雁般生活的余太太也在東部找到了新的生活足跡。老的人走了，又有新的人加入，部落的聚會仍在舉行。只是大家住得遠，工作也忙，已不似從前那樣可以隨意和頻繁了。大家一起吃火鍋，挑燈夜戰，也變成了難得的盛事。

　　人們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只要火鍋在，部落的象征似乎還在保持。可如今，向來操持火鍋的鄧家也要走了，去的是加州南方的海邊。故事在這裏也就算結局了。也知道在北美那麼多大學城裏，這類平凡的故事在一次次地重復著。人從二十來歲步入三十而立之年，雖說成熟了，卻似乎也更象植物了。從宴席上散去的朋友，如撒出去的種子。也許再也不會聚在一起了。為了工作，兒女和房子，他們都在自己的土壤裏生根發芽。以後只能遙遙相望，用各種現代通訊方式保持聯絡。理想的結局是，部落裏的人有一天能重新聚在一起，重溫往日的快樂時光。這樣的機會也許永遠不會到來。在這裏只想告訴他們，把這段快樂時光作為財富保存在記憶裏，並能用部落的好客和助人精神去結交新的朋友，讓快樂充滿生命的時光。 摘自<<華夏文摘>>

發稿：2001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