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梁 : “良心”與“釋法”

在港、澳記者被江澤民皮笑肉不笑地套上“社會責任”的緊箍咒之後，又有兩則香港新聞引起了人們的高度關註和對“一國兩制”前景的憂慮。

其一是：素有“香港的良心”之稱的特區政務司司長陳方安生，於1月12日下午在董特首的陪同下召開記者招待會，宣布“提前退休”，實則是辭職。消息一傳出，海內、外輿論嘩然，港股急跌345點。據行將離任的政務司司長的說法，該決定純屬“個人理由”，即希望能有多一點時間與家人相處，並方便在下一任特首未就任之前，讓繼任的政務司司長，有時間適應新的環境，雲雲。

陳太的托詞，當然無法令人信服。因為，經江核心表態“並非欽定”的欽定之後，董建華的地位便固若金湯。雖然因為爹媽起名字時目光短淺，尚未預見到中共第三代領導人嗜金如命，以至“華”字旁少了個“金”字，似有命中缺金之嫌，但好在有中央領導人如再生父母般地不斷往他臉上貼金，故下一屆的特區行政首長，幾乎仍是董特首連任無疑。民調的支持度再下跌，也只當它放屁！早自1962年起即在港英政府內任政務官、為香港人民工作了38年的陳太，此番未到時間即“提前退休”，實實在在不是一件輕松愉快的事。也難怪她的招牌笑容，這次顯得那麼落寞和無奈。而董建華在記者招待會上對她的“高度贊揚”，則令人覺得簡直象是在致一篇悼詞。

陳方安生，1940年生於上海；48年隨父母赴港；62年自港大畢業後即任港英政府政務官；93年任首位華人布政司；特區政府成立後任政務司司長。她是港人與中共專制政權之間相互溝通的一座橋梁。陳太對香港回歸祖國的平穩過渡，對維持香港現有的生活方式及維系國際投資者的信心方面貢獻良多。

然而，在中共的眼中，即使在香港回歸後，陳太仍是大英帝國主義的忠實代言人，是與中共素有宿怨的末代港督彭定康重用的舊臣，是特區政府與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的絆腳石。譬如，當有極左派人士以政幹商、殺氣騰騰地威脅港商“如誰與支持臺獨的臺商做生意須自負後果”時，陳即挺身而出，加以駁斥，以維護香港人民的利益和港商的合法權益。再譬如，當香港電臺遭親共人士無理攻擊時，行政長官默不作聲而政務司司長卻毅然出面捍衛新聞自由。此外，在幹涉港大鍾庭耀作民意調查事件中，陳方安生曾要求董建華辭退肇事的行政長官特別助理——人稱中共地下黨員的路祥安——，等等、等等。陳這種不願違背良心、敢於仗義執言並處處為港人講話的強悍舉動，早已被中共高層視作與中共離心離德、漸行漸遠。陳經常與中央所屬意的特區首長唱反調。難怪神情緊張的董特首在記者招待會上要特別強調：陳的“提前退休”經上報中央並得到中央的批準。他祭出尚方寶劍的弦外之音十分明顯：即，為香港人民辛辛苦苦服務了38年的陳太，可以辭退、而有中共地下黨員之嫌的路祥安卻決不可辭退——此乃黨同伐異之真諦也！

其實，中共對於舊政府留用人員統戰利用之後，過河拆橋，甚至羅織罪名、秋後算帳的，早已有之。中共建政初期，由於工農幹部不諳政務、業務，軍管會對於不願逃離大陸的國民政府工作人員軟硬兼施，說盡好話，甚至利用他們在海外的各種關系來叩開禁運之門，解決機器、物質匱乏之虞。一俟生產恢復、政局隱定後，中共即大張旗鼓地開展“鎮反”、“肅反”、“三反、五反”和“反右運動”。凡舊朝遺臣，幾乎無一幸免。以前向海外親友做工作、為人民立功的表現，也都成了“反革命罪狀”和“叛國投敵”的鐵證。延至大革文化命時，中共更是挖地三尺，誅連十族：哪怕僅僅在國民政府小衙門內看過幾天門的，都要被戴上“歷史反革命”和“潛伏特務”的高帽子、而鬥得死去活來。陳方安生今天的遭遇，只不過是中共在香港故伎重現、牛刀小試罷了。

另一花邊新聞是：香港的大法官對持雙程證來港的大陸人、在港逗留期間所生下的子女，應否屬香港居民並擁有香港永久居留權問題，提請人大“釋法”。有學者認為：這代表香港的司法獨立和高度自治已受到嚴重挑戰，並雲以後如再有人與香港特區政府打官司，想“民告官”的話，不管你如何有理，只要政府敗訴，它即可提請人大“釋法”。此風一開，政府則永遠是贏家。

俗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中國共產黨50多年的“德政”下，大陸絕大多數人至今仍是一窮二白，兩手空空。他們除了冒險偷渡到異國他鄉打工外，利用難得的懷孕機會設法簽證到港、澳等地，合法地生下特區小居民，也不失為一條逃離中共專制統治的漫長的捷徑。甚至貴如鄧小平的兒媳，也曾利用這一女人天生的本領，在珠胎暗結的3、5個月後，不動聲色地申請赴美簽證。結果，她果然在美“探親”期間，順利產下了中共老一輩革命家的美國籍孫子。按美國的法律，這一類身上流著中國共產黨人鮮血和擁有馬列主義解放全人類基因的革命的ＡＢＣ們，將來還有資格參選美國總統，為東風徹底壓倒西風創造特洛伊木馬式的條件。

香港的大法官當然沒有美國的大法官瀟灑。雖然香港的法律也有港生子女即屬香港永久居民的明文規定，但大法官為了保住飯碗，寧可小心一些，報請人大“釋法”——其實等於是報請江核心批示一下。因為，在中國大陸，歷來只有人治而無法治：黨領導一切，黨指揮槍，全黨服從中央，中央緊跟著“核心”轉，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香港的大法官們如不繳槍，陳太穿過的玻璃小鞋正在恭候足下光臨呢！至於大陸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則不愧為一顆舉世無雙的、有著中共特色的碩大橡皮章，是一致舉手擁護黨中央的表決機器。人大歷任的代表名單，皆由各級邪黨組織自下而上地報請上級批準，再自上而下地欽定而成。期間，並無任何民主選舉與競選制度的保障。因此，廣大選民對絕大多數等著他們畫圈的所謂“候選人”皆素昧平生，以至鬧出了在選舉日選民們被各單位強制動員前去投票時，有人寧可在手上“神聖的一票”中加上希特勒和卓別林的名字、也不願在那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候選人名下畫圈的政治笑話。

現在，“香港的良心”沒有了，新聞自由被扣上“社會責任”的緊箍咒，司法獨立高舉起雙手……——香港人民除了“馬照跑，舞照跳”和馬屁照拍外，還剩下些什麼呢？

（2001年1月20日於芝加哥）

(轉自<<民主論壇>>)


發稿：2001年3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