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銘心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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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爺爺因政治問題下放到農村,奶奶和我們一家留在縣城。剛剛懂事的我最先懂得的不是童年無憂,而是政治壓力,不自覺的恐懼壓抑心頭。
記得有一次,我隨奶奶下鄉看爺爺,因為受監視,爸爸不能去,我們一老一小不太被人註意。一到村口,開始提心吊膽,不敢擡頭,怕撞見人,又必須擡頭,好躲避人。我和奶奶肩扛手提著帶給爺爺的東西,拿兩包走一段,放下,回去再拿兩包,一段一段,來回倒換著往前挪……瘦弱的我,壓彎了腰,忽然看見地上一只屎克朗,在寒風中吃力地推著比他大得多的糞球。我心裏升起一種莫名的同情和感慨,在這個世上,除了一副人型之外,我和這骯臟可憐的蟲子又有何異?寫到這裏,當年奶奶無助的嘆息和我心底悲涼的哭泣依然在耳邊回蕩。
經歷過政治運動的人,大都有類似體驗。多年以後,令我哀嘆的是:屎克朗的悲劇還在重演,政治不是正治,而演變成人治和專制的時候,多少人成了推糞球的屎克朗,甚至頭上還有皮鞭?更令我感慨的是:壓力下的人們,封鎖了心靈的門窗,過起了屎克朗一樣的生活,漸漸的心安理得起來。我自己不就這樣過了“精神汙染”,過了“六四”,過了“xxx”嗎?
想起逝去的,不寒而栗。良心拒絕放棄做人的權利。有一天,當我猛然醒悟,競發現這力量勢不可擋,堅不可摧。不甘淪為蛆蟲的一念使我豁然開朗,慘痛的記憶不該使人沈淪,那正是施暴者的願望。夾起尾巴做的不可能是人,唯有抗爭,高昂不屈,堅貞不移,方才當得起人字的兩筆。唯有使人振奮、催人向上的記憶,才會成為一筆財富,值得珍藏於心。
壓迫常常化為動力,政治運動那刻骨銘心的記憶是地下湧動的巖漿,翻騰跳躍,汩汩不息,等待著噴發的那一刻!
發稿:2001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