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 永遠的思念

她已在幾年前死於癌癥的消息，來源於不久前的一次同學聚會。驟聞噩耗，我幾乎不敢相信，記憶中的她還是三十年前的樣子，那時她是那麼年輕、充滿活力。我想不通，上蒼曾經通過她的手給許多人播撒下了愛的種子，為什麼卻沒有將最基本的生存之愛降臨給她？

她叫陸順仙，是我小學1—5年級的班主任，她陪我邁過人生第一道坎的經歷讓我至今記憶猶新。

那時我上小學四年級，也是“文革”進入到“清理階級隊伍”的階段。由於父母的問題，我擔任了四年的班長職務，被一個家庭出身好的同學取而代之，這對我來說，無疑於一場噩夢，誰知更慘痛的事情還在後面。

那天早上，我像以往一樣去上學，走進學校，鋪天蓋地的大幅標語把我驚呆了———所有的標語上，都有我媽媽的名字；主席臺前更赫然掛著一條橫幅：特務×××批鬥大會，那也是我媽媽！我的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我不知是怎樣跑進教室的，只記得我蜷縮在教室一隅，忘了說話、忘了哭泣，只是低垂著頭，惶恐無助地等待著那夢魘般時刻的到來。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輕撫在我的肩膀上，我驚恐地擡起頭，悵惘地看去———我看到了陸老師，雖不知她說了些什麼，但是那張臉上所流露出的關切、憐惜、疼愛，以及她先於我滾落出的淚水，讓我讀懂了她的意思。我終於抽泣起來：“陸老師，我害怕……”“我送你回家。”她摟住我離開教室，走出了校門。回家的路上，她告訴我：人生道路上會遇到許多坎，雖然當時很難跨越，但是與漫長的人生道路相比，它只是瞬息，勇氣和時間會幫我們跨越過去。也許那時我並沒有完全懂得它的內涵，但陸老師的關懷的確令我刻骨銘心。

上中學時，我在《少年維特之煩惱》上看到了歌德的這句名言：“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會過去”，我想起了陸老師的話，於是我把它記了下來；在《與妻書》中，我讀到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句子，從中我又看到了陸老師的影子，我也把它記了下來，後來這兩句話成了我最崇尚的格言。前者讓我坦然直面人生，我也曾無數次用它去勸解別人；後者鞭策我以對家人般的仁愛之心去對所有的人。

小學畢業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陸老師，只聽說她調走了，我曾試圖去找她，但是她去的那所學校我連名字都沒聽過。現在，我永遠見不到她了。

也許，在她博愛的人生中，並沒有留下她曾經對我施愛的記憶或痕跡，但是我相信，她一定能記得她教我們唱的那首歌，但願她還能聽到它———《永遠的思念》：

記得有多少晴朗的白天，我們和老師漫步在校園，我們談生活談理想，還談那無限美好的明天……將來會有那麼一天，告別了老師也離開了校園，到那時候我們的思念，一定會飛到老師的身邊……

　　


   更新：2002年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