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 最 後 要 求

有次阿林生病住院，我去看他，發覺阿林人緣極好，他的單位同事紛紛前去探望。他們知道阿林缺錢，都不買什麼東西送他，每人100元、200元的給現金，好讓阿林有所貼補。阿林跟我說，城裏人日子也不好過，以後一定設法還人情，我阿林是知恩必報的人啊。

眼下，阿林同科室的小王要結婚，老科長的女兒出嫁，隔壁科室老戰友李哥患白內障下星期安排開刀……這幾份禮少了1000元下不來。阿林的工資每月不過650元左右，那缺口怎填？

又是一個雙休日。阿林匆匆趕回鄉下，女人早早做好飯等他，阿林悶著吃飯。女人問他，單位裏還好吧？阿林將單位裏幾起人情說完後，兩人沈默了好一會。女人說，是要還禮的，你開刀時他們都來了，待你不薄，咱可不能丟人，但家裏實在拿不出這筆款子。阿林扒完最後一口飯，舀了一勺湯，將飯咽下了。阿林說，算上工資，缺的部分只好賣米換錢湊一湊，沒別的路。女人說，上秋收的糧食恐怕吃不到今年秋收，賣了吃啥？阿林說，吃啥以後再說。女人心裏嘀咕，也沒辦法。

第二天一早，阿林幫著妻子用拖車拉了幾袋稻谷去碾米工場脫殼。脫了殼的大米，變成鈔票，變成阿林應酬的人情。

剛辦妥這些事，阿林以為可輕松一下了。然而，單位業務不足，當真不行了，擬出了第一批下崗人員名單，領導在中層幹部會議上公布，聽取各位意見。首批下崗人員中就有阿林的名字。阿林的科長第一個發言，認為阿林身體是差些，但阿林工作勤奮，業務本領也是不錯，再說阿林在部隊奉獻了青春，對待退伍老兵應該優先不下崗為好。其他中層幹部都同意科長的意見。領導說，那好吧，既然大家意見一致，第一批阿林就不作下崗處理。

而阿林卻說，不為難領導和同事，我老家在鄉下，妻子和孩子們有責任田種，下崗回去生活不成問題，把我的名額留給城裏的同事，他們沒有土地作依靠，更需要一份工作，這算是我這個老兵最後向組織提一次要求。

領導緊緊握住阿林的手，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發稿：2001年11月20日    更新：2001年1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