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主義是人類文明的基石----兼評中國校園知識分子的道德淪喪

不論這一文明產生於何時何地，不論這一文明產生於哪一個國度哪一個民族，也不論這一文明有著多麼鮮明的特點和個性，以及與它文明在哲學﹑文化﹑宗教﹑藝術﹑法律等層面有著多麼的不同，它們都具有一個共同的基點，即人道主義。只有人道主義才是聯系所有文明的共同紐帶，只有人道主義才是所有文明都具有的共性。多元的現代文明正是在人道主義的基礎上找到了並存點和共同繁榮的可能。人道主義為人類文明的華廈提供的是博大堅實的基石。

人道主義又是人類文明的底線。人道主義所註重的不是政治生活層面的權利，如選舉權﹑被選舉權﹑思想言論權利﹑結社集會權利等；也不是社會生活層面的權利，如受教育的權利﹑工作的權利﹑婚姻的權利﹑享受藝術的權利等。它所註重的是人的生命的權利﹑人的生而自由的權利,人享受生命安全的權利。人道主義是在人權的最基本層面要求人們遵守的道德規範，即對生命的愛護，對人格的尊重和對人的基本生存權利的保護。人道主義作為人權的最基本層面是不因種族﹑膚色﹑性別﹑語言﹑宗教﹑國籍﹑政治見解﹑社會出身等區別而異的。人道主義又可外延為對弱勢群體的道義和物質支持，特別是對生命處於垂危狀態下的群體以道義的和物質的支持。一旦背離人道主義，人類的文明也就不復存在。任何背離人道主義的行徑，都不堪稱其為文明，而只能稱其為野蠻。

作為一定社會形態的政治和經濟的反映，文化可以是文明的文化，也可以是野蠻的文化。而一種文明則決不包含任何野蠻的成份，它只反映文化中積極的創造性的有光彩的那一面。一個民主的制度總是有一種文明在支持著。西方的民主制度正是在文藝復興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而文藝復興的偉大成就在於對人性的歌頌和對人道主義的弘揚。因此，人道主義不僅是人類文明中最基本的成份，也是一個民主制度最基本的要素。

人類文明的各個分支都體現著其創造者的群體人格。文明的繼承者又不斷豐富著這一文明的內涵。因此一個文明的走向反映在信奉這一文明的群體的行為中。人類的群體行為總是以不斷創造新的價值來推動文明的發展，但是另一方面，群體行為的墮落則既是造成文明衰敗的直接原因又是文明衰敗的顯著標志。

這次恐怖主義分子對美國的襲擊表明了一顆反人類反文明的毒瘤正在伊斯蘭文明中滋長。它企圖通過恐怖與復仇來提升他們這個狹隘群體的地位，並通過對美國的打擊來贏得伊斯蘭文化的發展空間。適得其反，他們播種仇恨將自食惡果,不但他們自己由於背叛伊斯蘭文明而走向野蠻將受到歷史的懲罰。

我並非不關心伊斯蘭文明的前途，並非不關心美國應該如何從９．１１事件中自我反省，但是，我更關心的是中華文明在我們自己國度裏的遭遇。

自從恐怖主義分子偷襲紐約國際世貿大廈和五角大樓以來，在彼岸，國內的校園裏，大學生們或飲酒高歌﹑彈冠相慶，或幸災樂禍﹑冷諷熱嘲，更有甚者歇斯底裏，為恐怖主義分子喝彩，向"聖戰者致敬"。甚至，某些教師不甘寂寞，混雜期間，或搖唇鼓舌﹑或推波助瀾。尚諾有誰鬥膽略表非議，便遭圍攻。

無獨有偶，在此岸，在美國的大學校園或剛走出校園不久的中國人中，有相似表現者不乏其人。他們一面在美求學求職，一面居然與國內的仇美分子一唱一和，與恐怖分子遙相呼應。在不同場合發表著他們"美國該炸"的宏論。他們終於獲得了一個機會以發泄心中郁悶多年的仇美情緒，他們內心的竊喜溢於言表，並從美國被炸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如此這般背離人道主義的惡劣行徑暴露出中國校園知識分子的道德淪喪。大約一萬多人在此震驚世界的恐怖主義事件中喪身，其中也有中國人。稍稍有點側隱之心的人都會表現出莫大的悲哀和同情。恐怖主義分子盜用"聖戰"的名義，殺害無辜平民，禽獸不如。為他們喝彩，乃是超越了人類文明的底線，與人道主義背道而馳，與狼共舞，與狽同奸，不知其恥。中國校園知識分子的道德淪喪是比９.１１悲劇事件本身更為可悲的事。如果說世貿大廈被炸是美國的悲劇，那麼這些中國年青一代的心志昏亂﹑良知淪喪﹑人性墮落﹑冷血無情便是中國的悲劇了。想到這，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美國的世貿大廈被炸了，尚能重建。中國的脊梁骨折了，中華民族何以能言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這些中國校園知識分子是一群被賦予了"知識精英"﹑"國家棟梁"桂冠的青年人。想到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竟落在這般敗家子手裏，你就不得不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一個民族有無希望十分重要的一點就在於它是否擁有一個被瓦斯拉夫.哈維爾譽為"社會良心"的知識精英階層，這些人必須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獨立的思維﹑敢於批判現實﹑勇於價值創新﹑能和民眾並肩而且極富同情心。他們不會看著人們受到迫害而保持沈默，也不會看著人們被殺戳而視而不見，他們一定會秉持正義象真正的"社會良心"一樣地吶喊。可是在當今這些校園知識分子身上所能看到的只是道德沈淪和人性良知的泯滅。他們是一群沒有人性的冷血動物﹑一堆曲扭的靈魂﹑一具具空蕩的軀殼，說他們如同行屍走肉也不為過。中國失掉了"社會良心"，那麼中國的希望何在？！

知識分子應該是人道的，如果連人道都不能堅持，就不成其為知識分子了，因為一般善良的人們所具備的人道品質他們都不具備，那怎麼能說他們是知識分子呢？知識分子應該是批判的，如果不能堅持批判，就更不成其為知識分子了，因為一般循規蹈矩的人們所不具備的批判品質他們也不具備，把自己混同於循規蹈矩者，這還怎麼能象個知識分子呢？知識分子應該是創造的，如果不能堅持不懈地創造，就不成其為知識分子了，因為尚若不能不斷創新知識創新價值，那充其量不過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知識"倒兒爺"而已。

中國校園知識分子的道德淪喪作為一種群體行為既是當今文化墮落的產物更是極權制度之使然。

中國文人最善嫉妒，也最善幸災樂禍，這兩種品質素來有之，看人家興旺便嫉妒，看人家遭難便竊喜。這是幾千年來蘊就的文人惡習，久盛不衰的市井景觀。在文化墮落道德敗壞的環境下又會演化成乘人之危﹑趁火打劫的卑劣。但是，這種小家氣度的卑劣在一個文明民主的制度下會受到抑制會有所收斂，而在一個野蠻極權的國度裏一有時機就會張揚就會膨脹就會變態。

極權主義與人道主義絕不兼容,在極權制度下沒有人道可言。因此人道精神在極權下受壓抑而非人道精神反爾被慫恿。另一面，極權主義通常最終都走向國家恐怖主義，因為極權主義與國家恐怖主義有著諸多的共性和兼容之處。極權制度的一大特點就是對自己的臣民肆無忌憚地血腥肅整，視人命為草芥。成千萬上百萬的人們在肅整中喪生。人的生命在國家恐怖主義面前沒有絲毫價值。這裏的人們對於死已是寞然和麻木，已是熟視無睹，又豈能為另一塊土地上區區萬人的喪生而有動於衷呢？！這也就是為甚麼中國校園文人小家氣度的卑劣會在"美國被炸"中惡性地膨脹為一種民族性的張狂，他們豈止是無動於衷，他們簡直就是在狂喜。面對生靈塗炭，他們那裏有一點人道和人性的影子呢。

前一陣子，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在海內外華人中一直是個熱門話題，不少熱衷此道的年青人甚至有些個顛狂。但是我們不能忘記背離了人道主義的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終將墮落成法西斯主義的歷史教訓。如果說早些年間對美國誤炸中國領事館和美中撞機事件而急切表白的愛國主義情懷還能讓人理解，那麼今日叫囂"美國該炸"則真讓人琢磨不透這是何種心態。

不能不把這一人性墮落的現象歸結為極權制度與其思想體系長期教化的結果。極權制度必是一個蹂躪人性﹑踐踏人權﹑背棄人道主義﹑無視人的尊嚴和生命價值的野蠻制度。在極權制度下愛國主義可能被激發，民族情緒可以被煽動，但是在這個暴力喧囂的制度裏沒有人道主義根植的土壤。中國校園知識分子在９.１１事件中的群體行為就證實了這一點。

當今中國校園知識分子需要的是道德重建和良知重建。開啟﹑探索和重建新的價值體系和道德準繩。他們的社會行為應受到道德規範的制約。他們內心沈睡的人性良知應該被重新喚醒。正因為在一個缺乏人道主義土壤的體系裏要作到這些有多麼艱難，所以才要不畏艱難地去廣為傳播人道主義的種子。讓中國的社會良心首先在中國的校園裏根植。

發稿：2001年11月9日    更新：2001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