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冕之王和新聞弄臣

10月29日，中國全國記協第六屆會議閉幕。華盛頓一家電臺的記者采訪我，問我這個前中國大陸記者對這個會議有什麼感想，我回答說，感想很多：

第一，這個會議等於再次證明，中國的全國記者協會根本不是獨立的新聞專業團體，仍被政府完全操縱。這從邵華澤再次“當選”中國記協主席就可以看出，邵華澤擔任《解放軍報》總編輯時，軍銜是少將，由一名軍隊少將來出任“全國記者協會”主席，本身就非常荒唐。新聞是一個最應該強調獨立性、專業性、非政府性的領域，但全中國20萬新聞記者，要歸一個將軍管轄，全世界恐怕找不出第二個國家是這麼幹的。

第二，這次記協會議再次顯示，在中國，新聞媒體和政府的關系是顛倒的。這從中共領導人到會講話給予新聞界“指示”就可清楚地看出。江澤民指示記者要增強“三個意識”：政治意識、大局意識、責任意識。丁關根則詳細到對“新聞的目標、任務”，對“記者的工作”都提出“明確具體的要求”。

任何對新聞有點常識的都知道，媒體的主要功能是監督權力者，制約政府。所以在西方被稱為三權分立之後的第四權。但在中國，權力者和記者的關系則本末倒置，記者不僅要接受權力者的訓話和指示，媒體則被規定必須按政府的旨意辦新聞。江澤民提出的所謂三個意識，其實就是政府的旨意，那些所謂“無冕之王們”必須要看江澤民這個“真正皇帝”的龍顏寫報導，發評論。

這樣的事情在西方新聞界是不可想像的。我在美國已居住了13年，從沒有聽說美國總統到全國記者會議上講話，要求記者要有什麼“意識”；更不可想像美國國務卿鮑威爾到新聞會議上要代表共和黨“黨中央”對“記者工作”提出“具體要求”。不僅他們不敢、也不能這麼做；新聞記者們更不會接受這種侮辱。因為總統、國務卿這些權力者都是媒體批評、監督以至修理的對象，怎麼可能讓這些權力者來向制約他們的人發號施令呢？

在美國每天都在發生的卻是，記者和媒體在向總統、政府等權力者“發號施令”，對政府的政策、權力者的行為，給予批評和評論。例如，《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霍格蘭（Jim Hoagland）在10月31日的專欄中就以公開信方式給了布什總統“三點指示”：一是不要為忙於建阿富汗聯合政府而耽誤軍事打擊塔利班的進度；二是即使抓不到拉登，也要宣布緝拿20年，讓他永無寧日；三是必須考慮軍事打擊伊拉克，結束這個支持恐怖份子的獨裁政權。

從中國的記協會議，到美國記者的口無遮攔，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美國，記者才是無冕之王；而在中國，記者被要求當“新聞弄臣”，逗江澤民高興，延續執政黨的壽命。這就是中美新聞的根本不同。


發稿：2001年1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