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和麻木

我曾经经过了许许多多年的「盲目」。只要上面说的，我都以为对。即使有偶然的疑惑，也以为是自己不好。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的我，怎么总是不动脑子的。

大跃进时，人民日报宣传高产，说亩产万斤。我怎么也会不加任何思考的相信呢？常常想起来，我都觉得是个耻辱。我一个学理科的人，数学从来都是高分，我怎么就没有想过去算一下这么简单的小学生的算术呢？去算一下这种可能性有多少，这太简单了，可我压根儿就没想过。

上面叫拥护，我们就喊拥护。上面叫打倒，我们就喊打倒。上面先叫拥护而后又叫打倒，那么我们就跟着喊拥护而后又喊打倒。呜呼！我们真正的成为了「驯服的工具」，没有了做为个体人的任何思想。

这就叫做「盲目」。

但是如果不盲目，可能就「死路一条」。如果我像现在一样有脑子，大约死过几十回了。

上面若是说你反党，你不能说你不反。因为你说「不反」的本身就是唱对台。于是一种自我保护而本能使许多人学会了逆来顺受，学会了撒谎。所有的人都在这种洪流中跟着滚动。人们对于各种「非常」的事件和表现已司空见惯，人们以为虚伪、服从、落井下石……都是正常的，社会就这样的。这个时候人们就是麻木了。

一个社会，当人民盲目和麻木，当人民失去了善念，失去了同情，失去了对事物的正常思考，当人们不去斥责强盗而去责怪一个女孩子为甚么晚上要出门时，这个社会也就没有希望了。

(选自华侨时报)


发稿：2001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