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題的溫馨

我覺得自己老了。倒不是歲數大了，而是自己真的越來越跟不上商品社會對於人之間單純的關系的沖擊所帶來的變味。

前不久在中國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一個中學老師把一位考取大學的學生的入學通知書給扣了，致使學生變成打工仔而可能將毀了他一生的前程。之中原因可能很多，但是，這在我們當學生的年代是不可思議的事。

秋天到了，寒意催起記憶，該給退休老師們寄點錢買年貨了。老師們看到從遠隔重洋的昔日學生寄來的一點薄禮，總是含淚欣收，因為他們理解：那是人間的一份純情的延續。

至今，我的老師們沒有一個不讓我們學生不敬佩的，他們為人師表，處處為學生著想，在學校的許多年中，我們風風雨雨地在一起，盡管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跡，但是，老師們的心，作為受者，常常讓我感動不已。

就說楊老師，他原是大學講師，因為“政治”原因被貶下來的。有一次，夏暑悶人煩心，我們大家都到外面乘涼去了，我是課代表，回來交收齊的作業本，猛然看到空空的辦公室裏只有楊老師一人還在燈下扶案做題，他身子一動，汗珠就從他頭額上滑了下來。楊老師是本科畢業，又是大學講師，本來教中學就已經駕輕就熟，但是，他仍然做了上萬道習題，為學生含辛茹苦、親嘗百藥。

看著楊老師，我知道了什麼叫做老師。

有一次，楊老師讓我們做一批難題，是一個大城市重點中學的預考卷。一看題真難，同學們就沈不住氣了說，楊老師，您就給我們解了吧。有個頑皮的同學還開玩笑背裏說，我看，楊老師自己也被題難住了。楊老師看出了大家的情緒，嚴慈地說，人家學校的水平就是那麼高，他們能解，你們為什麼就不能做呢。要我給你們解了，這是非常容易的事。但是，如果你們一遇到難事，就放棄了，就找老師，那怎麼行呢！你們上學幹什麼來了？你們可能現在還不太懂得，但是以後會明白的。

當時，我象是聽到了楊老師的心聲，一股感激之情蕩漾心中，我暗暗發誓，一定不讓老師失望！爾後，眼前的考題，真象是一朵朵獻給恩人的鮮花。第二天上課，楊老師走到我的跟前，看著我說，你得了84分，考得比他們學校的最高分還要高，老師祝賀你。

看著班上同學們驚訝的眼光，我憋了一會兒，然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大家都笑了。其實我真想開口說，楊老師，那是您的無私的期望，您的慈愛感動了您的學生。您教我的不只是那些解題的知識，而是一顆無上的高尚的心。

幾十年過去了，楊老師已經蒼老了，雖然他老人家也許現在也還不知道我當時的感動，但是，在我心中的那種師生之間的純情是多麼偉大的一種力量！每每想起，就象回味嘗過的美味仙桃：一份為師的慈愛，一份做人的溫馨。

發稿：2002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