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 傳奇

　 我的朋友中不乏這樣的例子。

　 新收的白果上市了，丈夫買回了半斤。午後有雨，秋風刮得雨篷沙沙響。

　 丈夫看看窗外的雨，摸摸窗臺上虎背竹的葉子，說：吃白果吧。

　 妻子在沙發上翻一本過期雜志，說隨便。

　 丈夫把白果拎出來，用剪刀一個個剪破角，裝進信封，拈幾粒細鹽和進去，搖一搖。信封上開一小口，微波爐裏轉上三四分鐘，再端出來時，有了種白玉翡翠的視覺效果，白殼微張，綻出新綠，好看。

　 丈夫問：味道怎樣？

　 妻子說：你就是會弄些雕蟲小技來糊人。

　 丈夫把用開水燙熱的酸奶送到妻子手邊，說喝杯奶暖一暖手，又道：什麼樣的東西才不是雕蟲小技呢？

　 轟轟烈烈的愛情你有嗎？妻子話音裏有些委屈的不滿。大學時跟你認識，結婚生孩子，一晃女兒都五歲了，咱們就沒有過什麼傳奇佳話，跟你過到金婚銀婚鉆石婚，到時連說給兒孫聽的故事都顯得蒼白。

　 丈夫被噎一下，想逗笑，說了個笑話，可妻子沒笑。就信手開了電視，電視裏劈裏啪啦的在把一個個家庭拉上來比賽著說笑，有點無聊。正要關掉，就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在說故事，聽半天聽明白了。二十五年前，在鄉下插隊時愛上了一個同城的“插友”，可父母反對，為了不惹父母生氣，自己只得違心地答應不再與之往來，但私下裏兩人又都難以割舍，所以暗地裏也常見個面什麼的。有一次夜裏來了暴風雨，小城快要被淹了，家裏老老小小五口人，就是沒有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能撐過這一關。這時，雨水進了門，女孩子又著急又絕望，就在這時，聽有一個人大聲喊著她的名字趟著水過來了，正是他！他把他們一家子都馱到了外面的船上，到最後，剛剛把她送上船，他自己卻精疲力竭得要掉到水裏，還是別人拉了他一把。他的行為感動了女孩子的父母，同意了這樁婚事。現在女人邊流淚邊幸福地對著廣大電視觀眾說：我們結婚二十五年了，有了兩個可愛的女兒，我們一家子過著快樂的生活。邊上，她的丈夫，那個二十五年前勇敢的青年正靦腆地笑著。

　 妻子說：弄得挺感動的。

　 丈夫把酸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說：快喝吧，別又涼了。

　 哪知，妻子去拿杯子時手一滑，掉到木地板上了，杯子摔破了，丈夫蹲下去取，不小心劃破了手，妻子趕忙去取創可貼。

　 裹膠布時，妻子問：疼嗎？

　 丈夫笑：可能會留下一個小痦子。

　 妻子說：會留下一個我們愛情的傳奇。

　 丈夫說：人家電視裏演的那才叫傳奇呢，咱這叫婚姻小事故。

　 妻子說：我可不要那樣的傳奇，傳奇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憑空傷那麼多神，流那麼多淚，太累了，老百姓的婚姻生活呀，還是平實一點好。

　 可是，平實了不就沒有傳奇了嗎？丈夫壞壞地笑著。

　 妻子白他一眼，道：婚姻的傳奇呀，我算看清了，就藏在那些生活的細節裏，失意時的溫暖，寒夜裏的熱茶，未必就不是傳奇。

　 我這個朋友的話現在分析起來，是很有道理的。天下的夫妻，婚姻生活都是一部傳奇。生兒育女、柴米油鹽，哪個生活的細節裏沒有酸甜苦辣？有時候，看到那些頭發花白的老夫妻從面前走過，我都無比尊敬地看著他們，他和她的傳奇，就藏在他們額角的皺紋裏。

發稿：2001年11月20日    更新：2001年1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