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坏 他是我父亲

婉君告诉我结婚为人母后，方才体会母亲的伟大。她说自己学生时代很自卑，很恨爸爸不争气，不务正业，从来不肯为家庭负担一丁点的责任，所有养家糊口的事，全部落在妈妈肩上。“因此血气方刚、年少轻狂的我，在台北半工半读时，不喜欢回家，不愿意看到爸爸，我从来不和爸爸说话。妈妈上有公婆要伺候，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要抚养。我只记得妈妈整天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呀转！从来没有看过她发脾气，也从来不抱怨自己命苦。妈妈总是逆来顺受，默默地承受着老天对她不公平的待遇。”婉君心里没有父亲的位置，不断累积的是愁与怨、是漠然与隔阂，坚强的外表下是彷徨孤独的心灵。

凝望着眼前这姣好的面容，我的思绪回到婉君的国中时代，她个性温婉、坚毅、果决，话不多，脸上常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也许因为自尊心与荣誉感，她从来不透露家中的任何讯息。然而此刻的婉君已不同，知心的诉说着点点滴滴陈年往事，说到伤心处还数度哽咽。

婉君含着眼泪，打理了身边的孩子后，喝了一口茶，继续悠悠地述说着她那惨淡的、晦暗的青春年少。她说：“她很怀疑母亲的能耐，何以能忍受游手好闲的老公？为什么母亲不离婚？直到我即将踏上地毯的那一端，在结婚前夕，母亲告诉我：‘女人家一定要谨守妇道，要孝敬公婆、体贴丈夫、爱护子女。虽然你父亲一生没赚过什么大钱，负起养家的责任，但是最起码他不会整天酗酒，也不会打老婆。有时候，你父亲也会开开玩笑，让大家开开心心。为什么要一直记恨呢？人生苦短，何不珍惜这短暂的聚首！大家快快乐乐过日子！’我终于了解母亲为什么不离不弃的原因了。”

婉君说：“母亲很相信宿命论，打从十八岁经媒妁之言嫁给父亲之后，在惨淡的婚姻生活中，母亲没有享受过一丝丝的甜蜜与幸福，但是母亲从来不抱怨，她总是心平气和、沉稳而坚定的打理家中大小事。母亲说这是她的命，夫妻相欠债，也许上辈子母亲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老公，前生债今世还。”

此刻，婉君闪烁着慧黠的双眼，她不再哽咽哭泣了。因为听完母亲的叮咛后，婉君如释重负，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原来长久积压在胸口的闷气，来自于对父亲的怨与恨。婉君想到母亲都可以长久忍受托付终身的“良人”，身为子女的人，为什么不打开心胸接纳父亲呢？换个立场想，自己又何曾尽过为人子女的一份心呢？从此婉君与父亲之间的高墙，一夕之间倾倒了。@

发稿：2007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