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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我想起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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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

【明心网】常常,我想起那座山。

它沉沉稳稳的驻在那块土地上,像一方纸镇。美丽凝重,并且深情地压住这张纸,使我们可以在这张纸上写属于我们的历史。

有时是在市声沸天、市尘弥地的台北街头,有时是在拥挤而又落寞的公共汽车站,有时是在异国旅舍中凭窗而望,有时是在扼腕奋臂、抚胸欲狂的大痛之际,我总会想起那座山。

或者在眼中,或者在胸中,是中国人,就从心里想要一座山。

孔子需要一座泰山,让他发现天下之小。

李白需要一座敬亭山,让他在云飞鸟尽之际有「相看两不厌」的对象。

辛稼轩需要一座妩媚的青山,让他感到自己跟山相像的「情与貌」。

是中国人,就有权利向上帝要一座山。

我要的那一座山叫拉拉山,山跟山都拉起手来了。

「拉拉是泰雅尔话吗?」我问胡,那个泰雅尔司机。

「是的。」

「拉拉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抓了一阵头,忽然又高兴地说,「哦,大概是因为这里也是山,那里也是山,山跟山都拉起手来了,所以就叫拉拉山啦!」

我怎么会想起来用国语的字来解释泰雅尔的发音的?但我不得不喜欢这种诗人式的解释,一点也不假,他话刚说完,我抬头一望,只见活鲜鲜的青色一刷刷地刷到人眼里来,山头跟山头正手拉着手,围成一个美丽的圈子。风景是有性格的。

十一月,天气一径地晴著,薄凉,但一径地晴著,天气太好的时候我总是不安,看好风好日这样日复一日地好下去,我说不上来地焦急。

我决心要到山里去一趟,一个人。

说得更清楚些,一个人,一个成年的女人,活得很兴头的一个女人,既不逃避什么,也不为了出来「散心」──恐怕反而是出来「收心」,收她散在四方的心。

一个人,带一块面包,几只黄橙,去朝山谒水。

有的风景的存在几乎是专为了吓人,如大峡谷,它让你猝然发觉自己渺如微尘的身世。

有些风景又令人惆怅,如小桥流水(也许还加上一株垂柳,以及模糊的鸡犬声)它让你发觉,本来该走得进去的世界,却不知为什么竟走不进去。

有些风景极安全,它不猛触你,它不骚扰你,像罗马街头的喷泉,它只是风景,它只供你拍照。

但我要的是一处让我怦然惊动的风景,像宝玉初见黛玉,不见眉眼,不见肌肤,只神情恍惚地说: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他又解释道:「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像是远别重逢的一般。」

我要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山水──不管是在王维的诗里初识的,在柳宗元的永州八记里遇到过的,在石涛的水墨里咀嚼而成了痕的,或在魂里梦里点点滴滴一石一木蕴积而有了情的。

我要的一种风景是我可以看它也可以被它看的那种。我要一片「此山即我,我即此山,此水如我,我如此水」的熟悉世界。

有没有一种山水是可以与我辗转互相注释的?有没有一种山水是可以与我互相印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