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霞之路 (上) (图)
——吴艳霞的人生历程
【明思网】序
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吴艳霞是一位淳朴的女性,她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体,衣着朴素大方,实实在在的样子。淡淡的笑容中,透露出真诚和善良,带给人一种温馨。

青年时的吴艳霞(右)与妹妹
在困苦中成长
艳霞的老家坐落在天津市蓟县的一个山区,虽然是一块贫瘠的土地,但那里的村民却蕴涵着勤劳淳朴善良的本性。她的母亲和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至今仍生活在那里。吴艳霞的父亲是一位“带病还乡”的老革命,在她的记忆中,刚到那个贫困的山村时,家境还算富裕,当时家中只有她和大弟两个孩子,那时村里分给她们一家的是四口人的“自留地”,母亲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父亲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在当地来说,也是许多人羡慕的对象。
几年后,随着妹妹和另外两个弟弟的降生,家里的生活开始紧张了.全家七口人仍然吃四口人“自留地”的粮食,靠母亲一个人挣工分,养活五个孩子。每到年底结算,总是欠生产队的钱。由于村子穷,生产队经常采取不交钱不给口粮的办法,国家供给父亲一个月的口粮,还不够全家吃三天的。所以从艳霞记事起,每天就没吃过三顿饭,由于她是家中的长女,从小比较懂事,所以一天无论是两顿饭还是一顿饭,都尽量让着弟弟妹妹们先吃饱,自己吃不饱饭是经常的事。
那时侯,一般家里的孩子,从小就拾柴或捡粪,很少有孩子上学。由于艳霞的爷爷是抗日战争时牺牲的军人,属于“烈属”家庭,再加上她父亲也是老革命,所以就免去了她的学费和书本费,上了小学。记得当时学生很少,一个小教室里,同时有两个年级或三个年级的学生上课。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父亲硬是供她读完了初中。她也很争气,学习在班里一直是名列前茅。初中毕业时,艳霞已经身高1米7,体重也有60公斤,从外表看上去很像成年人了。她想继续读高中,可是家里经济实在困难,连年拖欠生产队的钱,压得母亲已喘不过气来,乡亲们也议论纷纷,认为父母不该让她继续上学,该让她参加劳动了。可她打心眼里喜欢读书,向往着学校生活,父亲顶着强大的压力支持了她。于是,她背着粪筐上了高中,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捡马粪和牛粪,中午休息时走街串巷捡鸡粪,然后月底一并交到生产队换取工分。就这样,艳霞读完了高中。
高中毕业后,1974年艳霞回乡参加劳动,承担起了家庭的生活重担。为了多挣点儿工分,保证弟弟妹妹们能上学,在生产队里她拼命的干活。她很能干,挣的工分在同龄人中是最高的。村干部看她能干又有文化,就安排她做了村里的团干部。从那时起,艳霞的心中开始勾画美丽的蓝图,她要把所学的知识,全部奉献给那片土地,要让乡亲们摆脱贫困,让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让家家户户从茅草泥屋中搬出来,住进新瓦房。她带领着村里的年轻人起早贪晚的干活,利用业余时间到田头,路边种蓖麻,秋后把蓖麻种子卖给粮站,换回钱来买图书,办图书室,丰富青年人的业余文化生。就这样,经过一年的泥里土里摸爬滚打,到年底,艳霞的家里第一次不欠生产队的钱,全家人都非常高兴,轻轻松松的过了一个春节。
扭曲的心灵
但那时的农民全年仍有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吃不饱饭,当时的政治形势是极左路线思潮,越穷越光荣。那个年代,大家饿得肚子呱呱叫,也不会说饿,不能给社会主义丢脸,这是原则问题,是政治觉悟高低的问题。
一年后,也就是1975年,由于艳霞肯吃苦,又听话,便入了党,后来村干部改选的时候,又被乡亲们推荐当上了村干部,那一年她只有19岁。各层上级都非常重视她这个年轻干部的“培养”,上级经常派人跟我谈话,什么你是革命的后代啦,三辈儿的红苗苗啦,要听党的话,跟党走啦,不要只埋头拉车,不注意抬头看路啦,要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啦等等。从此以后,她便没有了自我,刚毕业时心中勾画的美丽蓝图从此变成了梦想和幻想,为了不把路走偏,艳霞自己什么都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做,党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自己从没有分析过对与错,也没有感觉过错,更没有怀疑过错,好象是一个机器木头人似的。
那年冬天,上边掀起了新一轮的学大寨高潮,公社开展沙河大会战,乡里的十几个村子,地处山川,一望无际的大沙河夏季洪水汹涌,到了冬季宽阔的河床上除了沙子和石头外什么也没有,上级号召要把这沙河变成大寨田(其实变没变成到现在她也不知道) 。就是把沙河里的石头捡走,再从很远处弄来黄土垫在上面,各个村出一支队伍,集体吃住,有点儿半军事化。艳霞带着由三十几个人组成的队伍,参加了那次大会战。北方的冬天山风凛冽,滴水成冰, 每天早晨5点钟起来吃饭,步行半小时到工地;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干活,中午在工地吃饭,晚上一直干到看不见人为止。沙河里的石头,有的很大很大,要七八个人才抬得动,一天,艳霞和几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一起抬石头,整整抬了一天。收工的时候,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疼,晚上睡觉的时候,棉袄脱不下来了,原来肩膀上的皮肤磨破了,流了很多的血,与棉袄粘在了一起,为了不让住在一起的其他人知道,她没有脱衣服就睡下了,但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怀疑,她们在夜里趁她熟睡时解开了她的衣扣……第二天乡亲们强行把她替换了下来。
那次由于他们这支队伍干得出色,提前完成了任务,得到了上级的表扬, 艳霞也由此而出了名。各级政府对她的印象都很好,以后便加紧了对她的“培养”工作。有人向她透漏信息,说上级已把她作为“接班人”进行重点培养。从那以后,许多亲朋好友,同学都向她投来了羡慕的目光,她感到精神压力越来越大,觉得自己已没有退路,什么“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她都冲在最前面。最可悲的是在上级号召“割资本主义尾巴”时,伤害了很多过去曾经信任她,支持过她的乡亲们。村里的一名乡亲,在生产队负责喂猪,有人举报他偷吃“猪食”,艳霞就大会小会点名批评他,给他上纲上线……对那些在饥饿中挣扎的善良的乡亲,她表现得很麻木。
艳霞的心被扭曲着,感到离乡亲们越来越远……那段历史在她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抹不掉的阴影。
艰辛的大学旅程
1977年,艳霞上了大学,家里突然少了她这个强劳力,生活重新跌入了低谷。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为了生存,艳霞的大弟弟随乡里组织的“包工队”到城里做工,那时的“包工队”,每人每天只发给一元钱的伙食费,村里给记工分,为了接济家里的生活,后来正在上高中的妹妹也不得不失学了。艳霞当时心里非常内疚,除了发奋学习外没有别的办法。
刚入学时,家里拿不出钱来给她,就只靠学校发的19块多钱的助学金支撑学习和生活。那时学校食堂卖的菜,也不贵,都是5分钱,一毛钱或两毛钱一份儿的,可她却从没有买过一次整份儿的菜,每次只买半份儿,有时连半份儿菜都买不起了,就提着水壶,到路边或公园里采一些野菜,拿到锅炉房,用开水烫一下,撒上盐面吃。她上学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件汗衫,一件外套,一条单裤,还有一条只有棉花没有裤面儿的棉裤以及一双棉鞋和一双单鞋,每次洗衣服只能在星期天,一整天不出宿舍,等衣服干了才能出去。夏天有时被雨淋湿了衣服就只好用身体把衣服温干。每到夏天,蚊子特别多,宿舍里住八个同学,只有艳霞没有蚊帐,全屋的蚊子都去咬她一个人,每年的夏天,她都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记得当时蚊帐3块5毛钱就能买一个,可她一直没有买上。
记得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放假那天,艳霞的手里只剩下8分钱,从家乡来城里办事的一位乡亲告诉她说:“快回家看看吧,你父亲得了肺结核住院了,你母亲去陪床,你家里的房子也漏雨了,弟弟妹妹们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 听到这些情况,艳霞心如刀绞,在送走了班里的所有同学后,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落泪。
她非常想念她的父亲,也知道这时家里很需要她,可当时她的手里只有8分钱,如果能借到3元钱可以回家.可是她又想:“回到家我能做些什么呢?我没有钱修房子,父亲住院,吃药虽然百分之百报销,可吃饭啦,营养啦也是需要钱的呀,再说开学后自己也需要钱,家里肯定是拿不出来的。”那一夜她几乎没有睡觉,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回去,得想办法挣点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可是那个年月上哪里去挣钱呢?打工都没有地方。这时,艳霞想起了乡里的“包工队”。
第二天早晨,她拿着手里仅有的8分钱上了公共汽车,对售票员讲:“我是南开大学的学生,我有急事要去一个地方,应该买一毛钱的车票,可我手里只有8分钱,您看怎么办?”
售票员很同情她,免了她的票。那会儿,乡里的“包工队”正在给天津制本厂盖楼,到了工地,艳霞找到了队长,说明来意,队长很为难,因为“包工队”是为乡里挣钱,每个人村里给记工分,这里只发给一元钱的伙食费,她就说给她一块钱好了,于是队长打电话跟乡里联系,乡里也了解艳霞家里的情况,就勉强收下了她,而且每天付给她3块5毛钱的“工资”,但条件是每天必须和大家干同样的活,她非常激动。上工的第一天,正赶上建筑楼房的“脊柱”,据民工们说这是整个工程中最累的活,没有卷扬机,靠人工把水泥,石头子,沙子和在一起,用铁锹一层一层往楼上甩,每天干12个小时,第一天下来,艳霞的两只手上磨了11个血泡,腰也直不起来了,累得不想吃饭,也不想说话,队长心疼地问:“行吗?”她回答说“没问题!”第二天,两只手上的血泡都被磨破了,她用的那只铁锹的把儿,全变成了红色,就这样,咬牙坚持了下来。暑假结束后,艳霞挣了一百多元钱,有民工回家,她托人给家里捎去了一部分钱,剩下的用于维持自己的学习生活。
后来经学生们提议,学校在假期安排比较困难的学生搞“勤工俭学”,主要参加校园建设,如拔草,建筑物的维修,粉刷学生宿舍等。就这样,艳霞边学习边打工,念完了四年的大学。四年中她没有回过一次家,也没有花家里的一分钱,大学期间,许多善良的同学和校友,知道她们家里困难,还以艳霞的名义给她家里寄过钱和粮票,这些都是艳霞毕业后回到家中才知道的。在大学学习的那几年,艳霞看了一些书,从书本上也了解到了一些外面的世界,开始对人生和社会有了一些思索。
(大纪元)
发稿:2003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