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之窗: 什么身价
打印机版 | 【投稿/反馈】 没有人理会邦斯舅舅的慷慨,也无人诘问葛朗台的悭啬。不过,割席断交的管宁于今看来肯定太迂;而且,“长铗归来”的冯满腹牢骚亦属正常。只要人人安居乐业,就是个个皆大欢喜。因此,贫能守贫,毕竟衣食无虞;富也慎富,只要张弛有度,我们这个社会变得成熟的人际关系,应该相安无事。
然而,世界是运动的,人流是冲撞的,平衡会打破,倾斜乃发生。并非“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而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因此,有现实社会中“按质论价”移物于人。
有多少钱,是身价;有多少房子,也可以折房价为身价;家有娇妻,不是身价,养“金丝鸟”包“二奶”,才是身价。呜呼!见物不见人,见钱才眼开,竟至于斯。
良好的愿望只是一厢的情愿,严峻的现实才是唯一的面对——
有位同仁去采访,老板递来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鼻子朝天呶呶嘴说:侬去拍一拍,拍得好一点。摄影记者被激怒了,说了一声:“拿好!”随手就把信封往老板身上丢过去,头也不回转身便走。这位记者好像评到什么“百佳”或者“十佳”之类的称号,我记不得了。但是,仅此一举,足以佐证有人格在,获奖当之无愧。
此事决非偶然,鄙人也曾幸会。媒体披露“有毒大米”消息,外地一家公司驻沪经理找到熟人,邀我翌日赴成都与会,为他们的产品正名。在电话里,他还托人转告可以支付1万元劳务费。我当时想,他肯定搞错了,我哪有这么高的“身价”。掺毒可恶,可是“殃及池鱼”最终倒霉的是农民。不料见面时,那位年轻的经理又说:你的报道发得出吗?如果发不出就没有必要去了。我当即回答,你来邀我采访,我们之间不是订立合同的贸易关系。正常的采访蒙上了“生意”的嫌疑,我只能望而却步。
记者没有“身价”,但有人格。毕竟,我们是靠工资养活自己的,所以面对诱惑,我们可以说:不!
已故著名旅美华人朱伯舜博士生前曾对我说,一个人有一千万元足够了,再多的钱你用不着永远也不会去碰它。显然,他的基数太高了,绝大多数人有其千分之十也是相当可以了。
试问,钱多就能代表身价吗?唯一的简单推断显然是愚蠢的。反问,钱少能说没有身价吗?奈何却是现实社会中确有“一钱逼死英雄汉”的悲剧。擅长抓拍社会新闻的种楠有照为证。去年6月21日清晨6点半,一位南通来沪乘客,口袋里只剩下一元钱,却偏偏又误上了一辆空调车。在“下去、下去”的催促声中,车未停稳门已打开,两只手提着包的他背对车门摔下去,当时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带饭的饭盒子里面的酱菜和白饭也洒满一地。种楠见状一边拍照一边呼叫司售人员拦车施救。送往医院,不治身亡。人们从他的身上翻出了一张中学教师的工作证,还有一张他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但确实再也找不出第二枚硬币来。也许,这正应了“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那句大白话。
然而,这位省吃俭用地培养女儿上大学的教师,实在是一个身价很高的为人父者,却不幸被一枚小小的价值很低的硬币无情地击倒于地。如今,最让人感到担忧的是失去父爱和支撑的女儿,会不会因为贫困而辍学?
什么身价,身价什么,有钱要有胸怀,没钱并没耻辱。我至今怀念朱伯舜,他说:“要做中国的世界人,不做世界的中国人”。我想,无论怎样,在铜钿眼里翻跟头的人,身价终究不高。
发稿:2001年9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