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報應

【明心網】常常，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甚至我有時也因此而厭惡自己，這實在是似乎給我們這個時代添亂，讓人們掃興，在如此歌舞升平、歡慶喜悅的時代，頗有居心叵測的“唱衰”嫌疑，不僅別人對我惟恐避之不及，也使我與周圍格格不入。對此，我只能深表道歉。不過，我有時又安慰自己，悲觀總比膚淺盲目的樂觀要好些。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預感越來越強烈。似乎在一步一步地應驗著我那些悲觀的看法。前幾天給家裏打電話，父親說最近經常停電停水，我原以為只有長沙這樣的大城市才有這種情況。因為報紙上早報導上海、廣東、江蘇、浙江等經濟發達省份最近面臨能源危機，電、煤乃至柴油都出現匱乏乃至斷絕問題。但沒想到我家鄉那麼一個小城市也會出現如此境況。後來一位長沙的朋友來海口，說起停電之苦。長沙是采取三天停一天的政策。朋友感嘆說，現代人對電如此依賴，一切美好幸福的生活都建立在離不開電的基礎上。但沒想到苦苦奮鬥幾十年，盲目追英趕美幾十年，不顧一切追求現代化幾十年，一夜回到原始社會。停電的日子，所有拼搏賺來的作為現代化象征的東西都毫無用處，家家點起蠟燭。街市也非常蕭條，昏黑一片，幾乎就象原始社會。又過起原始生活了，最後連蠟燭都一搶而光了。其實，能源的匱乏本是早可預料的事情，中國作為一個能源緊缺的國家，早該摒棄歐美那種高能耗、高消費、以破壞毀滅自然環境和生態平衡為代價的現代化模式，另想佳策，卻非得等一場大危機來臨才醒悟。

朋友的感慨使我想起幾個月前，薩斯稱獗之時，四月底，我應湖南衛視之邀去做一期五四特別節目。當時海南這邊還毫無情況，照樣鶯歌燕舞，但一到長沙，一下飛機，就氣氛緊張，戒備森嚴，到處如臨大敵的樣子。隨時隨地都要測體溫。以至我開始後悔這個時候出來。我們住的一個位於市中心的四星級賓館，平時據說人滿為患，這個時候卻只住了七八個人。一向喧囂繁華的長沙，給人的感覺就象一座空城。更恐怖的還在後頭。我回海口時，海口也已進入戒嚴狀態。飛機一停，不準下去，先量體溫。結果一乘客發燒，需要去醫院最後鑒定。我們所有的人被關在機艙裏，外面艷陽高照，裏面悶熱如蒸，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平素溫文爾雅的人們一下子暴露出本來面目了，有尖聲高叫的，有與空姐吵架的，甚至有一個人還哭起來，更多的人是垂頭喪氣，汗流如雨，自認倒酶。我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面如死灰，外表平靜，內心恐慌而絕望，心想：人類的報應終於來了。幾千年來，人類胡作非為，不知忌諱與敬畏，對大自然濫砍濫伐，對其他動物濫殺濫吃，肆無忌憚，不知節制，現在是報應的時候了。我仿佛看見黑暗之中的鬼哭狼嚎，那都是慘死在人類殘忍的手下的冤鬼野野狼。後來聽一位朋友描述薩斯時期的北京，說那不只是一座空城、廢城，還象一座鬼城。高樓大廈宛如崇山峻嶺，深不見底，暗無天日，尤其到了晚上，黑黝黝，陰風吹過，陰氣逼人。那個時候敢在大街上大搖大擺走的人，你要懷疑他是鬼。他感嘆那真象生活在原始社會。

事實上，我感覺不僅僅這些涉及大的方向的方面，甚至我們的日常生活上也開始了報應的到來。廣州出了個木子美，據說讓廣州的媒體界、藝術界、廣告界一片恐慌，人們每天追蹤博客看木子美日記。一向自鳴得意、風度瀟灑的白領、成功人士們這回不瀟灑了。謾罵、威脅甚至追打木子美的大有人在。我第一次聽說木子美事件，就曾感嘆：木子美的出現，是混亂的當代生活的一個報應。就象性放縱必然會出現愛滋病一樣，木子美的出現也是一個警告而已。在此價值懸置、道德淪喪的時代，在混亂不堪的都市生活中，必然會產生一個木子美來作為一個報復。古語說得好：若要人莫知，除非已莫為。搖滾歌手王磊的反應是最讓人笑掉大牙的。他說：誰知道她竟然會是一個女編輯呢？！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木子美之所以引起如此恐慌，原因其實很簡單：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白領或者說中產階級其實是最道貌岸然的一群，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及所謂社會秩序，平時在人前正襟危坐，高談廉義禮恥，一整套的道德倫理，儼然正人君子，實際上背後暗地裏經常幹偷雞摸狗醜陋不堪之事，還以為無人知道。這些勾當，例如艷遇之類，別人不知道時他們甚至還沾沾自喜。如今木子美橫空出世，他們的行徑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的一本正經的外表一下子被徹底曝光，難怪他們要驚慌失措。所以有人說：出了個木子美，不少成功人士都老實收斂了不少，不敢亂搞了。這種說法太過樂觀，在禮崩樂壞的當今社會，還會有無數個木子美或其他子美產生。木子美的出現，無非是對混亂齷齪的當代生活的一個報應，一記重拳，一次顛覆。但離能夠徹底清理解決這種混亂齷齪還很遠，那是一種誰也毫無辦法、無能為力的時代的徹底的墮落。

發稿：2004年2月22日    更新：2004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