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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藥時代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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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曉明

"伊麗莎白的眼神從落地窗滑了下去,不遠處是沃爾金公司的總部大樓。下午二時她將如約到那裏參加主管部門經理的面試。此時她從小包裏掏出紅紅綠綠一大把藥片,動作熟練地服了下去。--紅的是一種叫"骨可平"的化妝藥。伊麗莎白一直覺得自己的顴骨有點過於凸出。兩分鐘後,她用手揉揉顴骨,捏捏下巴,就成了一付骨肉停均、纖柔合度的樣子。綠的藥名為"美感靈"。伊麗莎白要應聘的這一職位,需要有對圖案、顏色、形狀等極細致、敏銳的美感能力。吃了這,她也就不必擔心老是將玫瑰色與桃紅色搞錯了。黃的藥叫"憶特佳",可以幫助特別健忘的她,甚而回憶起托兒所時代同學的一句遙遠的調皮話。至於淺藍色的那種,則是大名鼎鼎的"百憂解"(Prozac),--伊麗莎白這幾天的情緒總是有些憂郁。她要自己振作起來,整個人充滿競爭力。……現在,沃爾金公司總部大樓,在伊麗莎白的眼裏,幼稚得只不過是小孩子們辦家家的玩藝兒了……。"

--這不是科幻小說,而是21世紀正在或即將到來的城市生活普通一幕。隨著生物工程技術日新月異的發展,不僅在致病機理的認識發現和疾病的治愈、轉基因動物食品的享用,以及器官移植創造等方面,有著多種可能的廣泛應用,而且更驚人的是,在人類的心理、個性、性格、智力特征等方面,生物工程技術所發明的精神藥物,可以修飾、甚而修補、訂正原有的先天或後天的模式,重繪人性的道德圖景、美學圖景和智力圖景。譬如,生物學家們發現,人類的基本動機之一,獲取認同、自我實現的動機,實際上有一個生物基礎,即大腦中血清素的含量。那麼,通過調節血清素的含量,正可以提升人為獲取認同、自我實現的奮鬥精神,--這正是用瓶裝形式而買到的自尊、自愛和向上動力。

且不說這種精神藥物能持續多少時間(生物學家說將通過基因技術"因人下藥"而減免副作用),接下來將帶來對現有人文學知識的一系列挑戰。譬如:

人性可以通過精神藥物來重新塑造麼?人性是歷史的、自然演化的、環境的、個體選擇的產物呢,還是由某些人(無論是科學家還是政治家或上帝)一時心血來潮隨心所欲的產物?誰來決定性格的優劣?誰來安排諸如"血清素的含量"之類指標?道德養成、品質修煉、公民素質等,既可以用瓶裝形式買得,那麼,人類數千年以來教育、文化、學習的傳統和遺產,其位置在哪裏?況且,如果按照挑選商品的心理去挑選"品質",人們往往只會挑選實用、功利的品質,那麼,誰來挑選諸如"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人類真的能通過"百憂解"最終解脫自己、拯救自己麼?……

生物工程技術所引發的問題已經引起了人文思想家們的關註。我近來讀到好幾篇這個問題的回應文章。美國著名日裔學者弗朗西斯·福山,最近又寫了一本新書,名為《未來人:無靈魂的長壽?》,認為當代新生物技術的成果,正與20世紀30年代奧爾德斯·赫胥黎的科幻預言小說《面對新世界》中一種名為"蘇摩"的藥類似。在這種藥物的作用下,"沒有人反省,任何渴望都得到滿足,生物意義上的家庭瓦解了,沒有人再讀莎士比亞。但也沒有人懷念這些東西,因為人人都開心健康。"福山認為,生物技術帶來最可怕的威脅是:它可能改變人性,把我們帶入歷史上的"後人類"階段。……壽命更長,但腦力減退;不再受憂郁之苦,但同時也失掉創造活力。而且可以想像的是,一些愛沖動的人服了壓抑的藥而變得順從,另一些太抑郁的人服了開朗的藥而變得自我滿足,於是一個服服帖帖、格式工整的"政治正確"的社會就實現了。但是要問的是:這真的是一個"好社會"麼?

另一位著名漢學家史華慈在離去世不到一個月之前的一篇遺文《中國與當今千禧年--太陽底下的一樁新鮮事》中,將生物學技術帶來的精神藥物看作是與"消費主義"、"物質主義"、"技術崇拜"等一路的所謂虛假意識形態的"未世救贖論",比起19世紀末20世紀初天真的科學崇拜和進步主義,這新的"未世救贖論"顯然更具欺騙性和霸道性。史華慈教授一針見血指出,所謂"百憂解"等新技術越是高明,其最終成果將越是使人失去了犯錯誤、以及在錯誤中學習的能力,同時也即是消解了人類自我完善、自我正當化的能力。人之所以為人,恰恰是在錯誤、試驗、不斷改錯中,獲得生命最真實的自我拯救意義。人性的這一寶貴圖景的改寫,意味著人將不人。此文翻譯者林毓生教授評介說:史華慈先生"迫切感到必須用一種古老的先知精神,向世上的同胞們提出嚴正的告誡,以此作為他的遺言。"我最近看到王元化教授在他的一篇訪談錄中,還向學界大力推介史華慈的這篇文章,認為體現了知識分子憂深慮遠的人文關懷。《詩經》云:"四方有羨,我獨居憂;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古今相通、中外同理的"孤臣孽子"之心,我從這幾位現代人文學者身上,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來源: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