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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傷了母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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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我不敢正視母親的呆傻,更不敢向別人談及自己的母親,怕別人會因此看不起自己,影響自己的前途。因此從軍幾年來我沒有回過一次家,沒有認真地回報過哪怕一丁點母恩。等我恍然驚醒時,方知一切都太遲了。

母親3歲那年,一場重感冒幾乎奪去了她年幼的生命,重感冒剛好,一名喝醉了酒的庸醫又將活潑可愛的她治成了呆坐無語的弱智幼童。到了22歲那年,鄉親們都說母親交上了好運,因為一位鰥居多年的老石匠看上了她,要娶她為妻。老石匠五代單傳,傳到他這一代延續香火的大事已岌岌可危。算命先生說,他祖上缺德,需娶河對岸楊家的傻女,方可傳宗接代。半信半疑的石匠下了聘禮,懵然無知的母親嫁過了泥溪河。母親受了無數的折磨,終於在兩年後產下一子。數日後男嬰夭折了。憤怒的石匠再次揮動鐵錘,把母親趕回了娘家。

母親回到家中已體無完膚。一年後,又有媒人踏上門來,說的是坎上的我父親家。殊不知,陳家之所以願意娶母親,也是因為算命先生的話。殘酷現實接踵而來。先是爺爺去世,接著奶奶患病致殘,家業一天比一天衰敗。父親不是一個耕種的好手,母親亦不懂生活的操持,最終的結果,是全家生活舉步維艱。父親無力挽狂瀾,只好天天上街喝酒麻醉自己,把一大堆爛攤子推在什麼也不懂的母親身上。

每天清晨,母親早早地便起床做飯餵豬,然後跟著鄉親們扛著鋤頭到山地上勞動。母親不會做精細活兒,只會幹些擔糞挑水的粗活,好心的鄉親們便采取給她換工的方式,幫她把農活做完。

我們三姐弟都是在奶奶的懷抱中長大的,到了可以在地上蹦跳的年齡,奶奶才放心地把我們交還給母親。在我的記憶中,重新獲得餵養權的母親十分地愛我們。每次上山勞動,她都要翻山越嶺尋找可吃的野果,用鮮嫩的桑葉給我們包回來;每次到親戚家作客,她也要揣回大包小包的糖果糕點,———塞進我們的口袋中。現在我還記得當地有一種稱之為“屈絲袍”的野果,吃起來十分香甜,但長在滿身掛刺的荊棘上。到了果實成熟的季節,母親就天天上山為我們去采摘。采回“屈絲袍”的母親十分難看,頭發蓬松著沾滿了樹葉,幹裂的手背上鮮血直淌。不用說,這一定是掛刺的“功勞”。但母親看著我們吃“屈絲袍”的神情卻是我終身都難以忘記的———雙眼微微地瞇著,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這種微笑,也只有在純真的兒童身上才能找到它的蹤影。

漸漸懂事的我們卻不喜歡甚至怨恨母親,因為母親是個傻子,致使我們在小朋友中間經常遭到嘲笑。連一些大人們也譏笑我們。成年後,我們三姐弟便各奔了東西。姐姐遠嫁他鄉,我當兵去了重慶,弟弟打工去了深圳。家中只剩下母親一人奶奶早已去世,父親仍沒改變天天趕集的習慣。我們厭惡回家,厭惡見到一片淒涼的房屋和帶給我們悲慘命運的母親愚蠢的我們總認為貧窮的家庭是母親一人造成的。我們都在為自己的臉面選擇逃避。

而母親的身體漸漸地大不如前,重擔已肩負不起,農活也力不從心,只能放放牛割點豬草什麼的。母親無時無刻不在想我們。聽父親講,母親那時吃飯總要擺上我們的碗筷,總要到外面去喚一喚我們的小名。父親分別寫信給我們,懇求我們回家來看一看母親。父親檢討了他歷年來的“罪行”,決心今後永遠陪伴在母親身旁。而我們還是不為所動,繼續在外面闖蕩著自己所謂的獨立生活。甚至在別人談及時,依然嚼著謊言說自己的母親是一個修養頗深的知識女性。

去年年初,父親接連來了4封信,說母親想我想得茶飯不思,整天呼喚我的小名,還經常到泥溪河邊呆立,要我無論如何趕回家一趟。而那時我正為女朋友知道了母親的真相要分手而煩惱,於是便很憤怒地連寫了3個大大的“不”字快件寄回家。雖然過後有些後悔,但終於還是沒有動身。

去年11月,母親下地幹活,不小心腳拇指被一塊尖利的石頭撞了一下,鮮血直流。不料數日後,傷口發炎了。縣醫院說是傷口感染引起敗血癥,讓家裏趕快準備後事。

在病床上躺了半個多月的母親終於不行了,她早已瘦得皮包骨頭,整天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出神地看著天花板,誰問她的話也不答,誰餵她的藥也不吞。姐姐無法,便對她說,不吃藥,就會死,死了,就看不到你的兒子。不料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頓時她緊閉的嘴唇張開來,慢慢接過那苦澀的藥水。無人時,母親就會裂開嘴無聲地哭泣。姐姐說,母親那時一定疼痛難忍,但為了見我一面,在苦苦地硬撐著。

而當時的我,卻還遠在千裏之外的軍營裏與報道員們談笑風生,妄談文學中的母愛。當我終於慢吞吞地趕回闊別7年的家時,眼前的情形卻使我大吃一驚:家中靈堂高設,姐弟哭得兩眼通紅,母親孤苦零丁地躺在棺木裏,嘴眼不閉。我終於嚎啕大哭……弟弟默默遞過來一張影跡模糊的照片,說是在母親床前拾到的。這張照片我是新兵入伍的第一天,在新兵營的操場前留的第一張影。照片上的我軍棉裹身,憨氣十足,是我所有軍旅照片中照得最真也最醜的一張。父親說,照片一寄回家母親就要過去了,誰要也不給。直到臨死前,還不忘把照片放進她的枕頭下。“她真的是想再見你一面啊紅腫著眼的父親再次說。”

王寶梅摘自《淚比血紅》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