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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看水 难抹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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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从诫

重庆市做环保的朋友们对三峡蓄水后的水污染问题,看来十分忧虑。重庆以下沿江城镇目前竟然没有一座大型城市污水处理厂,上千万人口的工农业和生活污水90%以上直接排入长江及其支流;加之沿江城镇淹没线以下工业和生活垃圾堆存近2000万吨,也没有一座达到国家标准的生活垃圾处理厂,另有淹没线以下城镇中大量的坟墓、厕所和医院污物堆存,以及原来的各类矿场及矿碴等等,所有这些如不能在蓄水前得到妥善清运和安全处理,蓄水后将成为水下污染源,其中大量有害物质将被浸出并扩散到水体中。蓄水后长江干流流速减缓,自净能力降低,污水和垃圾叠加,今后三峡水库水质如何保证?而在陡峭的峡谷地带清理如此大量的垃圾、建立如此众多的污水处理厂,其工作量之大、技术之难、需要资金之钜,是难以想像的。更令人着急的是,时至今日,这件事竟然还没有全面启动。
  
我带着重重疑虑登上了"杨子江乐园"号游轮,隔着舷窗凝视浑浊的江水涛涛东去,为水库的前景担忧。回想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初,三峡工程正式上马之前,这些问题都有人反复地提出过。为什么时至今日,离一期蓄水只剩两年了,问题却仍没有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呢?
  
眼前两岸许多城镇已在原居民区后面高处矗起了一排排耀眼的高层建筑,与原来旧市镇低矮、灰蒙的建筑群形成鲜明对照。山坡高处,指明今后蓄水高程的"135米"、"175米"标牌赫然在目。我不由得在想:沿江居民迁入陡峭山坡上的新居,迎接他们的,将是美好的新生活,还是另一种目前尚难以预见的艰辛?
  
长江汛期已过,仍是黄褐色的江水在舷外波涛不兴。回想抗战时期我在扬子江畔度过的童年时代,秋季来临,江水该已是青绿色了。有人说,长江要变"黄江"了。根据手头资料:解放初,四川的森林复盖率是22%,而80年代已下降为11%左右,其中有的沿江县甚至不到1%!我手头没有最新数据,但根据"自然之友"会员这几年在四川和重庆的实地考察,和他们为保护四川及重庆的天然林所作的种种艰辛努力来判断,近年情况肯定比80年代更加严峻,否则朱金容基总理也不会恰好是在四川视察时发出了"天然林一棵也不准再砍了"的指示的。
  
看船外江水,涌起一股无奈的惆怅。
  
在三斗坪登岸,到三峡参观工地,听介绍。与我两年前所见相比,大坝工程又有了迅猛进展。
  
"使者"们最关心的当然还是环境与污染问题。公司负责人一再强调:问题不大。一是两岸污染源将很快得到治理,二是长江流量那么大,三峡水库只能拦住其中很小一部分,大部分水仍然会顺流而下,所以为库区主流流速不会降低多少,江水仍将保留相当的自净能力,等等。对此,负责人显得信心十足,和我前几年来此所见基本一致。听了介绍,再加上在葛洲坝电站进水口确实没有见到大量漂浮物,我这个外行不禁在想:最近报上对三峡水库污染问题的众多报道,其中有的甚至用了"十万火急"这样的形容词,难道都只不过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吗?
  
第二天,我们到宜昌市夷陵区(原宜昌县)考察黄柏河口污染状况。
  
黄柏河是宜昌以上长江左岸的一条小支流,注入电站以上的葛洲坝库区。是一条发源于湖北北部山区的原本清彻的小河,夷陵区河段水质曾为二类,是夷陵区居民的唯一水源。
  
自七十年代末葛洲坝工程建成后,由于库区江水流速减缓,黄柏河已不能如原来那样畅流入江,虽然仍与长江相通,但河口以上7公里河道事实上已成为一带"静水"。加以夷陵区城镇工业的发展和居民生活污水排放,河口段水质逐步恶化。据当地有关同志介绍,八十年代中期以前,那里河水清彻见底,河床上落了一块砖都看得见;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河水逐步由清变绿,九十年代后又逐步由绿变黑、变臭,长出了水葫芦和水浮莲。这次我们亲眼看到,这"一沟绝望的死水"里的水浮莲甚至漂进了葛洲坝水库,堂堂扬子江宽阔的江面上,竟然星星点点地缀着这种典型的污水植物,而且还居然活得不错!河口内外水质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几年来当地政府下大力治理本地污染,关停了多家污染企业,但因为河口段是"静水",仍无法彻底治理。当地同志说,葛洲坝建成之初,大家都满心喜悦,把一泓清水的河口当成休恬的好去处,曾几何时,这里却成了百姓的一大心病,前后不过二十年。他说,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库区上游沿岸的污染问题,这里也许就预示着三峡水库的未来,只不过长江水量和三峡库容要大得多,变化的过程会更长久罢了。然而,即使是三峡尚未蓄水的现在,约70条长江支流中,已有三分之二左右在其近城市段水体不能满足水域功能要求,有些甚至已成为劣V类水。
  
在这种本来已经处于"临界"状态的环境背景下,三峡水库蓄水后,原来注入库区的众多支流显然将产生比黄柏河更为严重的问题。由于库区水位大幅度抬高,尾水将深入各支流,使其下游河段成为水库的一部分。由于远离长江主流,这些枝蔓出来的港汊状水库的水体与外界交流一次的时间将变得非常之长,基本上都将成为像黄柏河口那样的静水。加以水库建成后流速减缓,支流泥沙沉降增加,从而壅高河口河床,乃致形成"栏门沙",使内水与外水更难交换。而这些支流源远流长,流域都有大量人口聚集的城镇和村落,除夏季暴雨时上游受灾面积可能扩大外,随着流域经济、社会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如果对工农业及生活排放物(包括污水)不能及时安全处理,若干年后,其水污染状况必将比目前更加严重。百姓很可能会面临如今日武汉、广州那样的困境--守着河边却无净水可用。谁又能用科学的数据向我们证明:黄柏河的悲剧不会以更大的规模,更严重的程度在这些地方重演呢?而众多支流水质的恶化,又怎能不影响主库区的水质呢?
  
人的认识是要有一个过程的。二十年前,在黄柏河还能见底的那个时代,要人们认识到水库将对邻近水域带来多么严重的负面后果,也许不够现实。然而到了八十年代末,在黄柏河已经开始由绿变黑的时候,在论证中还把"对水污染的影响"列为"影响较小,采取有效措施后可减小危害"的一类,甚至时至今日,还在说三峡水库污染"问题不大",就很难说是实事求是的了。当然,理论的探讨和追究都已不是目前当务之急。
  
然而,人们有根据怀疑:离一期蓄水只剩两年的今天,要解决所有这些问题,时间会站在我们一边吗?
  
江水轻拍船舷,船在微微晃动。舟上有人难眠。
  
遥想当年,李白遇赦,从奉节东下,一路神采飞扬,留下"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不朽名句。寥寥数字,向我们透露了一千多年前三峡森林茂密、野生动物出没的环境、生态消息。今人面对两岸濯濯童山,峡中滔滔黄水,李白诗中景色,已无法想像;森林与猴子什么年代起从这里消失,也不可考。
  
若诗仙再世,与我辈同行,又会写下怎样的诗句留给后人?
  
历史的冷眼将始终注视着三峡,注视着长江,注视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