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白娘子和法海

【明心網】宋高宗紹興年間，杭州臨安府有個許宣，生得一表人才。自幼父母雙亡，在一家生藥店做活計度日。

正是清明時節，雨中邂逅一如花似玉的白娘子和俏丫鬟青兒，白娘子對許宣一見鐘情。二人一來二往，白娘子告道：“妾亡了丈夫，想必和官人有宿世姻緣，一見傾心。煩官人尋一個媒證，與你共成百年姻眷，卻不是好。”並送許宣一錠大銀子。

許宣回家央求姐夫姐姐為他去提親。姐夫見銀子上字號，卻是邵太尉府所失贓物，只得臨安府出首。差人去捉白娘子，只尋得贓物。許宣少不了挨一頓棍棒，發配蘇州府。

光陰如梭，半年後，白娘子和青青尋到蘇州，許宣見白娘子，早忘卻昔日的棒痛，二人重歸於好，結為夫妻，過得好不恩愛。

一日春氣明媚，花開似錦。許宣去趕廟會，遇一遊方道士。那先生在人叢中看見許宣頭上一道黑氣，叫道：“你近來有一妖怪纏你，禍害非輕！我與你二道靈符，救你性命。一道符，三更燒，一道符放在自家頭發內。”許宣將信將疑，回家燒了符，全無動靜。第二天去找到那先生，在那正散符水。白娘子喝一聲：“你好無禮！出家人在我丈夫面前胡說我是妖怪，畫符來捉我！”那先生道：“我行的是五雷天心法，凡有妖怪，吃了我的符，即變出真形來。”那白娘子拿過那先生畫的道符，便吞下去。眾人都看，沒些動靜。眾人把那先生齊罵，先生惶恐滿面而走。

不覺又是四月初八日，釋迦佛生辰。白娘子將許宣打扮得上下齊整，手中一把細巧珊瑚墜子春羅扇。廟會上，人人喝采，好個官人。卻不料飛來橫禍，被差人抓到府衙。原來許宣身上穿的，頭上戴的，手裏拿的都是周富戶家所失之物。府尹即差人去捉白娘子，卻早走了。許宣杖一百，發配鎮江府。

在鎮江，一日，許宣路上再遇白娘子。許宣一把拿住便要告官。白娘子笑魘如花，又賠禮又道歉，幾聲郎君，叫得許宣軟了心腸，回嗔作喜。白娘子把些銀子與許宣，夫妻二人開了個生藥店在鎮江過活。

七月七日龍王生日，許宣去金山寺進香。金山寺方丈是一個有德行的和尚，叫法海。一見許宣走過，和尚便持了禪杖，追出寺來尋。恰見白娘子和青青急催許宣上船，喝道：“業畜在此做甚麼？”白娘子和青青見了和尚，把船一翻，兩個都翻下水底去了。禪師對許宣道：“這婦人正是妖怪，你可速回杭州去。如它再來糾纏，可到凈慈寺裏來尋找我。”許宣歸家，見白娘子同青青都不見了，方信。

兩月後，宋高宗策立孝宗，大赦天下。許宣歡喜不勝，得返杭州。哪知白娘子同青兒在家已等他兩日了。許宣恐慌，不敢前進，朝著白娘子跪在地下告饒，白娘子道：“郎君，我與你平生夫婦，共枕同衾，許多恩愛，如今卻信別人閑言語，叫我夫妻不和。”白娘子耐不住許宣再三再四，怒道：“我實對你說，你若聽我的，喜喜歡歡，萬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滿城皆化為血水。”嚇得許宣半死，更不敢走近前去。青青也來勸。許宣吃兩個纏不過，連叫“苦也！”來找姐姐姐夫哭訴。姐夫不信，走到房前，將舌頭舐破紙窗，不看皆休，一看時，見一條吊桶粗的蟒蛇，睡在床上，身上放出白光照得房內如同白日。吃驚幾死。

無奈何間，猛地想起法海和尚。許宣急尋到凈慈寺來尋，見了禪師，納頭便拜，只求救命。禪師於袖中取出一個缽盂，遞與許宣道：“你到家後，不可教那婦人得知，悄悄地將此物劈頭一罩，緊緊地按住，不可心慌，回去吧。”

許宣戰戰兢兢回家，只見白娘子正坐在那裏，口內喃喃地罵著。許宣趁不註意，背後悄悄地望白娘子頭上一罩，用盡平生氣力按住。不見了女子形狀，隨著缽盂慢慢地按下，不敢手松。只聽得缽盂內道：“和你數載夫妻，好沒一些兒情誼！略放一放！”許宣正沒主意間，禪師走了進來，禪師口裏念念有詞，輕輕地揭起缽盂。只見白娘子縮做七八寸長，伏在地下。

禪師喝道：“是何業畜妖怪，怎敢纏人？細細道來！”

白娘子答道：“我是一條大蟒蛇。因為風雨大作，來到西湖安身。不想遇著許宣，春心湧動，一時冒犯天條。望禪師可憐則個！”禪師又問：“青青是何業畜？”白娘子答：“青青是西湖內千年成氣的青魚。並望禪師憐憫！”禪師道：“念你千年修煉，免你一死！”大喝一聲，看那白娘子變成三尺長一條白蛇，兀自昂頭看著許宣。禪師捉得青青來，卻是尺長一青魚。

禪師將二物封於缽盂之內，拿到雷峰寺前，將缽盂放在地下，令人搬磚運石，砌成了七層寶塔。

並留偈四句： “西湖水幹，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歷來有人為白娘子鳴不平。“和尚本應該只管自己念經。白蛇自迷許仙，許仙（註：許宣）自娶妖怪，和別人有什麼相幹呢？他偏要放下經卷，橫來招是搬非，大約是懷著嫉妒罷，——那簡直是一定的。”（《論雷峰塔的倒掉》）殊不知出家修煉人遵循的是天條，慈悲大善，怎可以動人情甚至人所不能的法術來害人？自招天法懲治，法海所為自是維護那一層的法，豈可以人間的是非短長說三道四？

從前一個窮書生看《淮南子》上說：螳螂捕蟬時使用過的樹葉可以隱身。當他真找到一片這樣的葉子，便急不可待地去集市上拿人家東西，剛一動手，就被人抓住。（成語“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看來像這書生一樣傻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只看見前面的人面桃花，看不見後面的血盆大口。

（根據《新編繪圖今古奇觀》）

發稿：2003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