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刀：其實是自欺欺人

【新生1月28日訊】數日前寫過一篇《我們在謊言中長大》，忽然想到，這樣的謊言，是不是當權者自己也相信呢？我想，大約他們自己也不相信的。劉醒龍去年的一部長篇小說《彌天》，便告訴我，在舉國撒謊的時候，撒謊者又何嘗相信他自己編出來的謊言？毛澤東與林彪井岡山會師的謊言，毛與林大約是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至於大躍進期間，畝產多少萬乃至幾十萬，舉國上下，又有多少人相信？然而，這樣的彌天大謊居然橫行無忌，這已不是謊言本身的問題，而是撒謊的人已經習慣了，習慣於撒謊，習慣於自欺欺人。正是靠這樣的謊言，正是靠這樣的自欺欺人，才維護著他們的統治，以至於今。記得還是七八年的時候，鄧小平曾經有過一次講話，《講講實事求是》，告訴全黨全軍全國，我們做事情要實事求是。一個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居然要當年的鄧小平親自出來講，豈非是滑天下之大稽？然後，居然轟轟烈烈的在全國開展了真理問題的討論，“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一命題居然使多少人爭論不休，上綱上線。正如有人在那兒討論“吃飯應該用嘴巴而不是巴掌”一樣，後來讀到這些文字時俺險些笑掉大牙。

縱覽偉光正的一部歷史，其實就是這麼一部自欺欺人的歷史。韋君宜晚年的一部巨著《思通錄》中的一段話：“我就是這樣一步一步思索我這十來年的痛苦，直到思索痛苦的根源：我的信仰。直到我們這一整代人所做出的一切，所犧牲和所得失的一切。思索本是一步一步的，寫下來又非一日，其中深淺自知，自亦不同。現在仍歸其舊。這個根源，我留給後來者去思索。”這是轉錄的宗璞文章裏的引用。有興趣者不妨自己去看看一個老共產黨員晚年的輝煌。韋君宜在線紀念館：http://weijunyi.netor.com/。在紀念館裏有這麼幾句話：“思通錄有內地版和香港版，內地版將緣起和開頭合一，並有刪節，現歸其舊，刊於本站。”內地版同許多說真話的著作一樣，欽定過的。在自欺欺人的人看來，真話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然而就是這麼拒絕真話的政黨，居然還標榜他們是實事求是的，標榜他們是講自由、講民主、講人權的，甚至認為只有他們才是真正的自由、民主、人權，――如果他們不是把天下人當作傻瓜，那麼，就是他們自己是傻瓜了。林肯說過，謊言可以欺騙一部分人，不可能欺騙所有的人；可以欺騙一時，不可能欺騙永遠。

然而，作為一個關於自欺欺人的組織來說，在盡可能的範圍內，他們依然是不擇手段。

首先是扼殺。數十年前，凡說真話者，無一例外的身陷囹圄，乃至以身殉道。遇羅克、張志新……可以舉出一大串的名字。數十年過去了，這樣的景況似乎是要好些了。但，一樣的有人被抓，有人被流放。在他們制定的憲法中，恨不得就加上一句：說真話就是漢奸就是賣國賊。

其次，是防範。在防範真話進入中國大陸的時候，依然不忘再一次的自欺欺人，美其名曰“抵禦西方腐朽的資產階級思想，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於是，衛星接受裝備在中國是被禁止的；收聽收看所謂敵臺在中國是犯罪的行為；全國的報紙雜志要麼是用新華社的統一口徑的文字要麼就是閉嘴，剩下的只能去挖人隱私風花雪月去了；便連網絡也裝上了所謂“網上長城”。總之，是自覺抵禦一切真話，他們已經習慣並且只願在謊言中生存了。這樣充滿謊言的國度，不以自欺欺人為恥，反把自欺欺人看作是理所當然。

第三，用謊言來掩蓋真理。他們信奉這樣的口號，謊言多了就成為真理。於是，人們便被謊言牢牢的捆住，喘不過氣來。生活在中國的人都知道，中國人是必須參加政治學習的，――建國後，只有陳寅恪先生一人拒絕政治學習。所謂政治學習，其實便是洗腦，將自我洗掉，將真誠洗掉，從而換上謊言。幾十年的洗腦，不能說沒有功效，在中國的大地上，新的一代慣於自欺欺人的人已經崛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著謊言已經成為愛國的表現。

嗚呼！大流士的墓志銘上說，他最恐懼的是謊言：“大流士祈求阿胡拉和諸神保佑，使這個國家、這片土地不受仇恨、敵人、謊言和幹旱之害。”（余秋雨《千年一嘆》）而現在居然有一個國家以謊言作為立國之本甚而至於明知謊言而自欺欺人的統治著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啊。更可悲的是，有那麼一群墮落的青年，竟已把謊言把自欺欺人當作理所當然，奉為真理。

我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戰勝謊言。因為自古以來，謊言總是那麼的強大。也許我只剩下悲哀了。

2003、1、14、

（新世紀）

發稿：2003年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