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份子的脊梁骨是怎樣被打斷的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許志林【新生5月13日訊】著有《陳寅恪最後二十年》的作家陸健東,曾經在《收獲》雜志(1997年第4期)上發表《迷失的一個群體》,通過一批中國名教授、學者、作家的獨立思考能力從1951年開始消失的事實,認為:新中國的極左實際上發軔於1951年的“知識份子思想改造運動”。
為了理解那批從舊社會過來的知識份子,如何拋棄獨立思考的能力,如何喪失自己的獨立人格,從而轉變成了唯唯諾諾的應聲蟲,我找來楊絳女士所寫的小說《洗澡》和於風政教授所寫的描寫當代中國知識份子歷史命運三部曲之一的《改造》。
楊絳的《洗澡》寫了一批從舊社會過來的知識份子,包括受新中國誕生的感召的海外歸來者,怎樣在工作單位黨領導的壓力下,在廣大群眾、年輕學生面前,脫褲子、割尾巴、被“洗澡”(指經受群眾批判),幾次三番都難以通過,人人惶恐不已。一位名叫朱千裏的教授甚至被逼自殺。從這裏可以看到他們那種拼命自潑臟水、自貶身分的狼狽模樣,也可以理解他們的那種惶恐心理。在閱讀了於風政的《改造》之後,才發現,盡管《洗澡》是一部小說,它所虛構的描寫卻無比、毫無誇張。
根據《改造》的記載:在普遍“洗澡”之前,黨組織、學習委員會(節約檢察委員會)要把教師們排隊,根據他們問題的多少與嚴重程度,確定洗“大盆”、“中盆”或者“小盆”:洗“大盆”的在全校大會上作檢討;洗“中盆”的在全系大會上作檢討;洗“小盆”的則在小組會上做檢討。初步確定之後,要先開“控訴醞釀會”,背著要檢討的教師,在群眾中收集他的材料,看他如何宣揚所謂的資產階級思想、有什麼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等,然後向他本人轉達,要求他寫出檢討報告或者發言提綱,先作啟發報告或典型示範報告。在檢討大會上,個人檢討之後,群眾提出批評,然後決定是否過關。問題輕、態度好的,一次通過;問題重、檢查不夠深刻的,要嘛再三檢討,要嘛“澡盆”升級。對那些有抵觸情緒或“頑固不化”的人,要開展群眾性的反覆批鬥,直到認罪為止。
◆清華大學教授金嶽霖、潘光旦都被檢查了12次才過關。
◆馮友蘭的幾次檢討不被接受,最後說了違心話,才獲通過。
◆燕京大學哲學系主任張東蓀教授是有名的“反動份子”,先後在歷史、哲學、國文、心理四系聯合師生大會上檢討兩次,在全校師生大會上檢討一次,並受到全校師生員工大會的批判。
◆嶺南大學校長陳序經先生在全校師生大會檢討4小時,講到動情處禁不住熱淚縱橫,仍然不獲通過。全校師生還運用各種宣傳工具對他進行批判,要他承認自己是“美帝份子”,讓他檢討自己怎樣忠實執行“美帝國主義的文化侵略政策”……
◆季羨林在其90年代所寫《我的心是一面鏡子》中披露:“在中盆裏,水也是夠熱的。大家發言異常熱烈;有的出於真心實意,有的也不見得。我生平破天荒第一次經過這個陣勢。句句話都象利箭一樣,射向我的靈魂。但是,因為我仿佛變成一個基督徒,懷著滿腔虔誠的‘原罪’感,好象話越是激烈,我越感到舒服,我舒服得渾身流汗,仿佛洗的是土耳其蒸汽浴。大會最後讓我通過以後,我感動得真流下了眼淚,感到身輕體健,資產階級思想仿佛真被廓清。”
由此可見,當年共產黨針對知識份子所發動的“洗澡”運動,確實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果。它取得成功的策略之一,就是把解放前人格獨立的知識份子,全部扣上具有資產階級思想,依憑這頂是資產階級知識份子的帽子,讓他們莫名其妙地產生“原罪感”,然後,再發動廣大群眾對他們的這個所謂的資產階級思想進行批判,讓他們認識到自身和工農群眾之間的鴻溝。這就使得他們在群眾面前再也擡不起頭來,而只能夾著尾巴做人,遇事謹小慎微,唯唯諾諾,而再也不敢自由發表意見了。中國現代知識份子從“5.4”以來所塑造出來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就這樣被閹割了。他們的脊梁骨就這樣被打斷了。
作為新一代的知識份子,在同情老一代知識份子脊梁骨被無情打斷的的同時,應該牢牢記住: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我們都要保持獨立人格,勇敢堅定地傳播自由民主的理念,防止新形勢下一切左的東西的再度肆虐,如此,我們才能讓民主自由最終實現於中國社會。
(轉載自《民主論壇》)
發稿:2002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