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舉手的故事

在中國，“舉手”通常用來表決一項決議或通過一項選舉（現在有的已改為手按電鈕顯示，但也是舉手的一種形式）。比如，在會議上議定某項事情或選舉某人任職，往往主持人說：“請舉手表決。”與會人員還沒等主持人說完，就情不自禁地齊刷刷地舉起了手，然後聽主持人說：“一致通過。”舉手，在中國確實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事。在此不贅述。這裏，我講兩個不舉手的女人的故事。

一個是，1968年10月13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開八屆十二中全會（擴大）。會議通過了由江青、康生、謝富治等人用偽證寫成的《關於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的審查報告》，決定將劉少奇永遠開除黨籍，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出席這次會議的共133人，其中，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僅有59人。當表決這一決議時，與會的133人中，惟一的中央委員陳少敏拒不舉手，因為她不相信劉少奇是叛徒、內奸、工賊。這可是1：132呀！在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時，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這需要有多大的勇氣！盡管會議“一致通過決議”，但歷史證明，陳少敏是正確的。

另一個發生在前蘇聯。1958年，作家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生》被瑞典文學院宣布榮獲當年度諾貝爾文學獎之後，蘇聯當局召開了一次大會，對這位作家進行大批判。大會主席向世界宣布：大會一致通過將帕斯捷爾納克清除出蘇聯作家隊伍。正當即將例行公事地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的時候，臺下突然發出一個響亮的聲音，作家阿利盧耶娃大聲說：“怎麼能說一致通過呢？我就沒有舉手！”

舉手，還是不舉手？要看是否是自己的意志和意願。如果違心地舉，被迫地舉，隨大流地舉，稀裏糊塗地舉，也就喪失了自己的獨立思想、良知和尊嚴。

我贊這兩個不舉手的女人，就是因為她們拒絕了強權對於她們的名義的盜竊，拒絕了對不同意見的壓制和強奸，她們的“不舉手”捍衛了良知，捍衛了真實，捍衛了尊嚴，捍衛了自己不同意見的權利。在天寒地凍的險境中，在無可逃避的災難和禍患中，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盡管陳少敏、阿利盧耶娃的不舉手無濟於事，並由此換來了在劫難逃的遭遇，但她們不畏強權，以血性以人格力量英勇地捍衛了人的尊嚴和權利，讓那些舉手的男人無地自容！她們雖是柔弱女子身，卻是真正的鐵骨錚錚大丈夫，浩然正氣男子漢！

發稿：2002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