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子：論中國的語言汙染

你可以奪走我的護照，我還是富有

你可以奪走我的家園，我還是富有

你卻奪走了我的母語，我如今一無所有…

這首詩曾引起我強烈的共鳴。因為今天的中國，雖然還是中國人統治，她的人民雖然還說中國話，但其語言的貧乏，汙穢，虛假，空洞和蠻橫，已完全失去了5000年文明的風格，智慧，和尊嚴。中共50年的統治，有系統性地摧殘了中國的傳統文化和倫理道德，更嚴重汙染了中國語言。語言的汙染又從反面加深精神的頹廢，和行為的日趨粗暴，野蠻。

中華民族歷來信奉的忠孝，禮義，廉恥早已為共產黨人斥之為"封建糟粕"而從中國人的日常詞匯中消失;而文革式的狂暴，蠻橫，狡辯和強詞奪理卻成了時尚和國寶。中共深知控制語言就等於控制人們的靈魂，他們在利用自己強大的宣傳工具，日以繼夜地濫用政治詞匯，灌輸"歪理邪說"（用中共自己的話）的同時，也不斷創造大量新的語言汙染。中國語言汙染最大的特點就是濫用和扭曲政治，哲學，法律詞匯，並反復地，強制性地使用這些詞匯，使人們習以為常地接受這些詞匯。在中國，政府輿論的語言暴力充斥，對於文明國家的人民來說，是不堪入耳的。但生活在這個社會中的人民卻別無選擇，既是這種"語言暴力"的犧牲者，也不知不覺地成了它的奴隸甚至幫兇。最近中共對法輪功大施語言暴力，竭盡誹謗，汙蔑，侮辱，謾罵之能。世界上多數有良心和頭腦的人們，都對此極為反感。可悲的是，深受語言汙染之害的中國人，卻默認了甚至參與了反法輪功運動－這一新時代"文革"。反法輪功運動所表現出的行為上的兇殘，和語言上的惡毒，只有文革可以與"媲美"。中國語言汙染的其次特點是不講邏輯，謬誤橫生。在邏輯學裏，人身攻擊（adhominem)是詭辯術中最惡毒的一種。它也是中國政府最擅長和最喜歡用的辯術。他們無論是攻擊黨內政敵，還是一般民眾，都喜歡亂扣帽子，無限上綱。

要詳細列舉中國語言中的汙染成份及根源，非一人之功能勝任;要清理這種汙染，就更可能需要數輩人的努力。我這裏想開個頭，先從中國政府常用的政治術語，看看他們是如何誤導，欺騙，和汙辱世界輿論的。

社會主義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極權加思想控制。

社會主義(SOCIALISM)作為一種理想，其源頭可追溯到人類社會的遠古時期。但最早系統論述社會主義的定義和理的，當屬19世紀30年代"歐洲大革命"（１８４８）前夜的法國思想家們。社會主義思潮的湧現，是對早期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和私有制的厭惡和反叛。馬克思稱他以前的社會主義思潮為"空想社會主義(UTOPIANSOCIALISM)"。

他為"空想"的社會主義理論魔術式地加上了神秘的"自然的和歷史的推動力"階級鬥爭，宣稱暴力革命是不可避免的和必須的。他預言在"最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英，法，德，美)"無產階級會起來"革命"，推翻資產階級政權，建立"無產階級專政"，並最終消滅階級，實現共產主義。馬克思理論的"似科學性(Quasi-Scientificness)"，鬥爭性(Combativeness)，和極端性(Extremeness)，帶有極大的個人崇拜色彩（Cult）和"似宗教（Quasi-Religious）色彩"，使它在激進，輕浮，狂暴的社會主義者中贏得主導地位。20世紀的國際社會主義運動，主要是馬克思主義運動。雖然馬克思的預言大多落空：發達國家沒有出現無產階級暴力革命，和平的工會運動和普選(UniveralSufrage)的實現，使得無產階級（Prolitarians）不用暴力方式，就分享了資產階級（Bourgeoisie)的權利。倒是在馬克思最看不起的國家－俄國和中國，他的所謂追隨者們以他的名義搞起了革命。這些自封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們，幾乎無一例外的來自非無產階級背景，也動不動就隨意修改他的理論，還美其名曰"發展和豐富"。

社會主義作為19世紀30年代出現的一股思潮，已經在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被廣泛接受甚至部分實現：高稅收，全民醫療保險，義務教育，獨立工會制，等等，都是社會主義的特征。而在自稱馬克思追隨者的中共建立的"社會主義"國家裏，極權和思想控制成了主要標簽。尤其是今天的中國，工農的地位最低，他們的工作機會，教育機會，健康保健均無保障。馬克思若活著的話，恐怕會為此感到羞恥，但也只能在秦城監獄裏，而不是在大英博物館裏苦思苦想了。

國家主權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我有統治和隨意欺壓我國人民的權力，別國無權過問。

主權（Sovereignty）這個概念，歷史上最早使用的是中世紀的封建領主，和地方勢力，用它來掙脫羅馬教庭"教權"的控制。在意識形態上，主權的倡導者要保持獨立解釋聖經的權力；在經濟上，要減少對教庭的義務。這種"主權"對一般貧民來說，有時意味著更多的自由，有時卻意味著受更殘忍的統治和更沈重的負擔。現代意義上的"國家"，"主權"等概念僅僅形成於１９世紀後期。２戰後的民主國家裏，主權和民主及"人權"密不可分。可以說沒有民主和人權的主權，不是現代意義上的主權，而是少數統治者的"主（人）權"。維護這樣的主權，對廣大人民眾來說，等於是維護自己最危險的敵人的權利，等於是作□自縛。

人民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凡是我喜歡的一班人就是人民，反之就是敵人。

人民是一個(中共意義上的)政治概念，缺乏法律和科學定義。英文People主要用於民族和種族的綜合，不帶有"公民"的含義。

在法制社會裏，"公民"是一個具體的法律概念：比如說在美國雖然說兩百年來誰可以生而為公民，誰可以歸化為公民是有爭議的，但公民的權利和義務都是很清楚地定義了的。而在中共的獨裁統戰下，人民的組成是每天都可以改變的。"公民"太麻煩，"人民"多方便?因為我說你是人民你就是人民，你要是惹我不高興，你馬上就不是人民而是敵人了。

反華勢力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於我們觀點有異的外國人以及被外國人同情，支持的受中國政府迫害的中國人。

對於中國政府來說，反華和歧視，迫害中國人無關。殊不知最歧視中國人的國家如俄羅斯，東歐國家，和印尼等東南亞國家都是中國政府的盟友。而不歧視中國人的國家如美國，和西歐各國，卻被中國政府視為"反華勢力"。這裏面的奧妙不是很清楚嗎？說穿了，對於中國大眾來說，"反華"的國家是最令人向往的國家，"反華勢力"是他們最可靠的盟友。

實質和本質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我能看到的而你看不到的"真實"。

中國政府常說：某某人其"實質上"是什麼什麼或這是由他的什麼什麼"本質"所決定的。實質和本質都起源於哲學術語，最近的英文翻譯是Essence或Content或Cause。它們都是對立於是"現象"(Phenomenon)的。現象的東西雖說可以感知，但也因此因人而異。本質是哲學上的或科學上的抽象或總結，更沒有絕對性和權威性。每一個學派都有自己的"本質"和"實質"。所以這兩個概念都相對的，思辯性的和學術性的。中國政府喜歡玩弄哲學術語大概源於毛澤東。

但對於一個應以法律和嚴謹性為基礎的行政機構來說，濫用哲學術語是非常不嚴肅的。最近中國政府把"邪教本質"這個本是狹隘，侮辱性的誣蔑，一遍又一遍濫用，用它自己的話來說，真是獨裁，暴政"本質"！

實踐證明

中國政府的定義是：我過去這麼認為的，現在還這麼認為。你看，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中國政府所用的“實踐”和“證明”在邏輯學上都是近於推理性(Deduction)的概念。推理性的概念的正確與否完全取決於前提(Premise)。而前提的正確與否在法律學上多註重於證據或統計，也就是說註重於歸納(Induction)。而中國政府恰恰最不註重證據和統計。中國宣傳機構曾提出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就是一個本世紀最大的哲學和邏輯學謬論。這個謬論的征結是“實踐”，“檢驗”，“真理”都是推理性的概念，結論本身也是推理性的，即前提中已包涵了結論。

中國禦用哲學家們搞出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哲學命題，無非是為現政權作為真理的代言人捧場而趕制的“皇帝的新衣”。中國政府也常用“實踐證明”來表示自己一貫正確，而它的“證明”多半只是想當然或是經過篩選的“證據”。比如說“實踐證明馬克思列寧主義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就是完全置事實而罔聞的癡人說夢，是當代最大和最無恥的謊言之一。

反人民：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凡是反對政府的一些做法和反對政府的某些官員的不端行為的便是“反人民”的。

絕大多數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我就是絕大多數，不用統計。

肆意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我讓你這樣做你偏那樣做。

攻擊

人身攻擊本是辯論中的一種謬誤性及大的方式。中國政府的含義是：你只能說好話。你要有不同的觀點，你就是攻擊。

宗教信仰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有限度地信我欽定的幾個“愛國”的，聽話的教。

保護人權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我有侵犯你的權力，而你不可以有任何形式的反抗甚至怨言。

憲法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那是我寫的一本小冊子，它的意思的解釋權也在我。

工具

中國政府的含義是：每個人都是我們的工具。你要敢說個不字，你就是XX工具。你要敢在國內說不，你就是一小撮敵人利用的工具。你要敢在國外說不，你就是西方反華工具。


發稿：2001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