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凡: 新形勢下分析"江八點”

1995年元月，在中國春節前夕，江澤民發表對臺關系的八點聲明，即"江八點"。事隔6年，國際形勢、臺海兩岸關系、以及大陸與臺灣內部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新形勢下來分析"江八點"是件有意義的事。

如何對待和處理臺灣與大陸統一問題，這涉及到中華民族長遠利益，涉及到亞太地區和平，涉及國際關系，以及涉及中國現代化發展道路的大問題，有兩條針鋒相對的思路。

第一條思路是以"狹隘的愛國主義"、"狹隘的民族主義"為號召，以維護中共執政者的統治利益為出發點，以憑借武力攻臺為後盾，以歪曲、掩蓋和偽造歷史事實為手段，以統一戰線來欺騙分化瓦解臺灣朝野等等，不惜一切代價要消滅中華民國，占領臺灣。"江八點"就是這一思路的突出表現。這個思路至今仍然占據著中共中央對臺小組的核心頭腦。不久前，錢其琛仍然在為"江八點"叫好。

另一條思路把臺灣與大陸和平統一問題，放在中國現代化歷史進程中來思考，即統一中國是從屬於中國現代化歷史進程中的一個內涵，而不是為了統一中國而打斷和破壞中國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國現代化歷史進程應該符合於人類要求民主、自由、人權、法治、以及全球經濟一體化這一世界潮流和人類社會發展的總趨向。

在這個思路下，首先應當尊重和承認現代中國的歷史和現實，承認中華民國已存在了9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存在52年，承認臺海兩岸有兩個中國實體，並要正視中共在歷史上曾兩次分裂和破壞了中國的統一國土，第一次是1931年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第二次是1949年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

在中國已分裂的情況下，首先考慮的是和平維持現狀，努力推動各自的經濟、社會、文化、科學技術發展，加強臺海兩岸經貿文化交流，共同為推進中國現代化的歷史進程而努力。假以時日，在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領域進行談判重建統一的中國。在中國現代化歷史進程中不使用武力，兩岸兩個中國都得到發展，最後水到渠成的重建統一的中國。

兩個思路有兩個不同的結果。

"江八點"中有幾個關鍵要點："一個中國原則"；"一國兩制、和平統一"；"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以中華文化統一中國"。

江澤民和錢其琛一再以民族主義來強調"一個中國原則"。他們的"一個中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在他們的心目中，中華民國已1949年消失了。而在臺灣的中華民國政府也強調"一個中國"，那是1912年成立的中華民國。在1972年尼克遜和周恩來共同簽署發表的《上海公報》中，美國政府認知在海峽兩岸中國人都承認一個中國。但美國政府認知的"一個中國"並沒有寫明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或者是中華民國。在上海公報發表時，美國政府仍然承認中華民國政府，並沒有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可見，目前世界上有三個"一個中國"的定義，江澤民和錢其琛的"一個中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臺北當局的"一個中國"是中華民國；美國政府在《上海公報》中認知的"一個中國"既不是中華民國，也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美國政府認知的"一個中國"應由海峽兩岸中國人自己和平解決。臺灣從來沒有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統治之下，而整個中國大陸曾經在中華民國統治下有38年之久。上述"一個中國原則"之爭論，至今還沒有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定義，正因為如此才有了1992年的"一個中國、各自表述"共識的出現。

錢其琛批評陳水扁，既然陳水扁承認"一個中國沒有問題"，為什麼不正式公開承認一個中國？請問，如果陳水扁再次強調根據中華民國憲法，"一個中國"就是中華民國，錢其琛該怎麼辦？是不是錢其琛又要批評陳水扁又在搞"兩國論"？陳水扁是中華民國總統，當然要根據中華民國憲法來回答"一個中國"就是中華民國，而錢其琛故意裝著聽不懂，真可悲！

對於兩岸的"大三通"，錢其琛主張按國內事務方式，依據國內法來處理，可以仿照"香港模式"來解決。而臺北當局主張"大三通"以"特殊的國際關系"來處理。請問，錢其琛的主張以國內法來處理"大三通"，那麼這個國內法是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內法處理，還是以中華民國的國內法來處理？如果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內法來處理兩岸的"大三通"，那就是把中華民國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下來處理"大三通”，這就又一次表現錢其琛要消滅中華民國的目的。這怎麼能行得通？臺海兩岸的“大三通"之所以還沒有能夠實現，其關鍵問題就是如何處理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華民國之間的實質性的關系問題，這些現實存在的兩個不同法統、兩個不同制度的政治實體之間的矛盾是無法回避的。所以，僅僅用"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大陸和臺灣同屬一個中國，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不用分割"，這三段式的定義"一個中國原則"是不能解決現實問題。錢其琛宣布的"一個中國"，應該屬於未來的"一個中國”，而現實在海峽兩岸有兩個中國------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中華民國曾
統治過全中國，包括臺灣在內長達38年之久，而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從未統治和占領過臺灣。現在大陸和臺灣的主權和領土是分割的，北京政府不可能在臺灣征兵征稅。因此，錢其琛把未來的"一個中國原則"強加在臺灣頭上，要生硬的變成現實，如和平手段不行就用武力，這就完全破壞了對等原則與和平統一的意願，也就破壞了中國現代化的進程了。這一些都充分表明了"江八點"的第一個大缺陷。

"江八點"中有一個很吸引人的口號是"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這是在1995年1月的聲明，但是在1996年夏天，中共導彈部隊進行了導彈演習，企圖以武力威脅來影響中華民國總統的選舉，造成臺灣股市大幅下跌，致使美國政府派出兩個航空母艦戰鬥群至臺灣海峽附近。之後，解放軍隊高級將領不斷的叫喊要攻打臺灣，甚至不惜要對臺灣使用核子武器。作為一個國家元首的正式政策聲明："中國人不打中國人”被自己武裝部隊撕毀了，這該作如何解釋呢？筆者認為只能從下面兩個解釋中選擇一個？江澤民的"中國人不打人中國人"的政策是騙人的，根本不可信，或者根本不把臺灣島居民當作中國人，把他們當作外國人。因此江澤民的"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政策根本不適用於臺灣。由此推理，解放軍在向外國領海發射導彈演習了。筆者認為江澤民是在欺騙臺灣百姓，口頭上叫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而實際上是在大量購買和制造新式武器，準備在三五年後攻打臺灣。這是"江八點"的最大敗筆。

"江八點"突出"一國兩制、和平統一"。在目前海峽雙方對立的形勢之下，江澤民要求臺灣朝野接受"一國兩制"，把臺灣變成一個特別行政區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架構之下，這是根本行不通的。請問，臺灣朝野一再申明不願意接受"一國兩制"的制度，而江澤民和錢其琛不斷的拿來推銷又有何意義？何況"一國兩制"在香港執行並不成功，看看香港公務員的情緒低落，中產階級上街遊行要求保護財產，董建華的民意支持度的下降足以說明"一國兩制"在香港實行的困難和不成功。請問將一個不成功的"一國兩制"制度硬要推銷給臺灣朝野讓他們接受，這有何意義呢？這只能說明江澤民和錢其琛實在拿不出可行的、有效的辦法來吸引臺灣朝野。

"江八點"另一頗為吸引人的是"以中華文化統一中國"。過去六年中，中華文化在中國大陸推行得如何？我們以法輪功為例，法輪功是中華文化的一個碩果，正在全世界推廣。在中國大陸有近億的信徒和會眾，法輪功要求信仰者修行"真、善、忍”，這應該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是在江澤民的一聲令下，法輪功變成了"邪教"。我們應該看到，法輪功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在中國的土地上創立，並且是經過註冊登記，得到中共有關部門的承認，並有大批的中共黨政軍幹部和群眾參加法輪功的練功。在政府不幹預的情況下逐漸壯大發展起來，法輪功是真正的中華文化的成果。因此，按"江八點"的政策來觀察法輪功，法輪功應得到發揚光大，在大陸能夠正常活動，而不應該遭到誣蔑為"邪教"，遭受到鎮壓。但是江澤民害怕中共的獨裁統治受到法輪功眾多成員組織的威脅，以中共統治利益出發，江澤民下令禁止法輪功在大陸的存在。可是，法輪功在臺灣立足發展壯大了。由此可見，"江八點"的"以中華化文化統一中國"是騙人的，這僅僅是口號，根本不想去執行。

綜上所述，"江八點"中有四點是騙人的、假的，那麼"江八點"還有什麼生命力呢？不久前，錢其琛把"江八點"捧為"富有時代特色的綱領性文件"，實在是太過分做作了。

與此同時，把統一中國的目標放在中國現代化歷史進程中來解決問題的思路，這六年來得到了發展。

兩岸的經濟貿易和投資得到迅速擴大和發展，現在臺灣投資進入中國大陸是外資的第二名，據不完全統計約超過1000億美金，有約36萬家外資公司來到大陸設廠開公司，其中臺資企業占相當大比例。這股有形或無形的資本經濟力量把大陸和臺灣緊緊的聯系在一起，大批臺灣商人移民大陸或長期來往海峽兩岸，臺灣也正在有計劃的吸收大陸高級人才和技術工人。這一股資本、經貿和科技力量正在默默的、潛移默化改變著海峽兩岸人民生活方式和思想模式，正在推動中國現代化歷史的進程。估計在2001年下半年，中國大陸和臺灣將同會期加入WTO，這為加強兩岸經貿關系，建立大中華經濟圈創造良好條件。一旦大中華經濟圈實質上形成，這就為政治上和體制上和平統一中國，建立未來的"一個中國"創造了一個舞臺。

"江八點"的思路在臺灣沒有市場。請問，有超過1000億美金作資本後盾，有成千上萬家工廠企業在大陸，中華民國朝野怎麼可能將中華民國輕易的放棄掉而不顧及自己的利益呢？同時，美國布希政府支持中華民國抵抗中共入侵臺灣，在這一國際環境底下，北京當局怎麼敢輕易發動戰爭？在上述事例面前，中華民國朝野怎麼能信任"江八點"？

所以，用"江八點"欺騙也好，或用戰爭威脅也好，都不可能達到江澤民和錢其琛的"一個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統治臺灣的目的。怎麼辦？形勢比人強，以經貿合
作、科技交流為先鋒，加入WTO為舞臺，以漸進、溫和、互利、和平統一的模式正在創造之中，這是一股強大的力量。這股正在實踐中壯大的力量必定會阻止中共要用欺騙和威脅恐嚇，用戰爭消滅中華民國的力量。

筆者認為，北京當局應該改變他們的思路，放棄用欺騙或威脅訛詐方式來進行中國統一，他們應該接受在中國現代化歷史進程中統一中國的思路，各自發展兩岸的民主政治、自由經濟、開放社會、中華文化、並吸收世界各國的優秀文化，這才是統一中國唯一的康莊大道，最後建立一個未來的、統一的、民主的、自由的新中國。

2001年1月29日洛杉磯

作者：伍凡系原中國之春雜志總編輯，現中國事務雜志
（美文版China Affairs）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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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稿：2001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