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是一種潛在的恐怖

據10月25日《南方都市報》報道：10月23日傍晚6時許，在廣州市白雲區石井鎮石豐路，發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的事，3歲的貴州籍小女孩藍萍萍，掉進人行道上一個無蓋沙井內，其母親和大姨媽跪地向圍觀者叩頭，哭著喊著向附近檔口人員求救，圍觀者幾十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下水救人，也沒有一個人借手機給她們或幫助報警。10多分鐘後，小女孩的父親趕到將小女孩從水裏撈出來，送到醫院時，小女孩已經沒救了。萍萍的母親和大姨媽昨日痛哭著對記者說，如果當時圍觀者不是那麼冷漠，小萍萍一定不會死……

見死不救，這對中國人來說，早已不是什麼新聞，或者早已成為某些國人的習慣，然而看了這則新聞，我還是震撼不已：如果小萍萍掉進的是冰冷的深淵或是臭氣薰天的糞坑，圍觀者知難而退似乎還“情有可原”，可他們面對不過是個沙井，而且跳下沙井的萍萍的大姨（她不會遊水）已經大聲向上面的人發出安全信號：“水齊腰，汙水池不會有危險，下來救人吧！” 但還是沒有人響應，圍觀者依然保持著銹鐵般的沈默，既沒有人幫忙報警，也沒有人借手機給她們報警，哪怕是動動嘴幫她們出個主意。

廣州市僅在這3年左右投入到“中變”中的錢就達到466億元之多，將來還要投入更多的錢到“大變”中，到過廣州和在廣州打工的人無不驚嘆她的日新月異，但對廣州每況愈下的治安也深有感觸，廣州人的生活水平越來越高，可廣州人的心靈卻越來越水泥鋼筋化，當然，不僅僅是廣州人，大多國人的心靈都在硬化。

最近，中共中央發文要求全國上下認真貫徹執行《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這說明高層已經意識到公民道德素質建設的重要性和緊迫性，然而，公民道德素質的提高，決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不是一個綱要一個文件就解決的了的，這種人盡皆知的電視上講一講報紙上說一說的形式主義，到底能起到什麼作用呢？即使一時半會起到一定作用，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地表的汙染好治，地下的就難了，要打持久戰。人心的汙染何嘗不是如此，如果不堵住各式各樣的腐敗和社會財富（包括就業機會）分配嚴重不公以及社會治安嚴重惡化、正不壓邪等汙染源，你就是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時時講，讓每個公民把《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背得滾瓜爛熟，其道德素質還是會不可遏制地淪喪下去。道德和自然界一樣，也有它獨特的食物鏈。毫無疑問，我們的道德食物鏈和自然食物鏈一樣，已經遭到觸目驚心乃至不可挽回的破壞。

在不公、專制、獨裁面前，公眾最容易選擇（別無選擇？）沈默，隨著沈默的潛移默化，他們在任何事物、尤其是在邪惡、犯罪、危急、義務、專橫、獨斷面前都習慣性地保持著沈默，因此我們的監督才如同虛設，我們大大小小的一把手腐敗起來才那麼得心應手，那些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才敢那麼膽大妄為；因此我們才有那麼多的假貨，才有那麼多的豆腐渣工程……

沈默的背後，是無處發泄的仇恨，於是你只好用沈默對對抗一切，在別人急需幫助的時候做一個幸災樂禍的看客。

然而，不公、專制、獨裁最喜歡的就是沈默，最喜歡的就是鴉雀無聲，藉著這沈默，它會把災難降臨到每一個沈默者頭上。今天你對別人的不幸和苦難保持沈默，明天別人同樣會對你的不幸和苦難保持沈默。誰面對災難沈默，災難遲早會降臨到他的頭上。

因此，沈默是一種潛在的巨大的恐怖。

「新世紀」

發稿：2001年11月8日    更新：2001年1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