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句中的人生:人如風後入江雲 情似雨余黏地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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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與文/楊紀代
【明心網】暮春時節,風中紛飛的桃花,點點飄落溪面,迅即被那行色匆匆的流水毫不遲疑的帶走往前奔去。秋藕一旦采摘折斷之後,是再也無法重新連接在一起了。一如我倆自此一別後想再續前緣,那是千難萬難的。想從前我與你曾經密約在赤欄橋上,當時苦苦相候的溫馨與甜蜜情景,依稀如昨。而今卻剩下我在這鋪滿黃葉的小路上悲淒的漫步踟躕,獨自追尋往日的歡樂足跡……
煙靄中矗列著無數翠綠的山巒。暮色蒼茫裏,一只大雁背負著落日的一抹殘紅飛過我的眼前。心中念念不忘的你呵,一如隨風飄散落入江中的片雲般倏然而逝,無法再聚。而我的一腔癡情則似那風雨過後黏著在泥地裏的柳絮,仍是那樣的執著膠固,無法解脫啊!
桃溪不作從容住,秋藕絕來無續處。當時相候赤欄橋,今日獨尋黃葉路。
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
詞的內容並不新鮮,不過是寫離情——與所愛女子隔絕後重尋舊地的寂寞惆悵。是啊!珍貴的東西一旦在無意的輕率中失去,留下的便只有永久的悔恨。這闋詞的最後兩個結句:一說“人不能留”,一寫“情不能已”。將貫註全詞的那種悔恨、追戀、傷感交並、深摯濃重的癡頑感情表達得淋漓盡致,使人讀來有一氣股蕩、把玩再三、回味無窮之感。
而這兩句正是全詞的點眼:“風後入江雲”譬喻別後行蹤的遊移不定、無法捉摸;“雨余黏地絮”寫出了這“情”是“癡情”,是“豁出去”的!正如風雨過後黏泥的柳絮,既去不掉也脫不了,稍微觸動,便越陷越深。在詞人藝術手法的渲染下,這份“情”讀來真是別有味道,仔細咀嚼,當可體會到其中三昧。
年輕時愛看言情小說,喜歡欣賞愛情電影,為其中的情節神魂顛倒:那《簡愛》一書裏,歷經憂患割舍與離奇變故之後,所顯現的“不離不棄”的堅貞,讓人動容和贊佩;特別是“羅馬假期”這部影片中,那一對身份懸殊的戀人,沒有肢體碰觸的熱情表演,一個註視,一次回眸,一瞬間眼神的交會,一霎那目光無言的凝註……在在都真情流露、靈犀相通。這些浪漫唯美、雋永綿長的情絲,牽動著民國四、五十年代當時尚余純真善良本性的青春男女,引導你去體會古代那“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的忠貞、純情與癡迷。頂多不過是輕輕的一牽手,柔柔的一搭肩,淺淺的一個輕吻,表達的是在禮教約束下、道德規範裏無盡的情意和想像空間。最後“慧劍斬情絲”的睿智,留給兩人的是銘刻心底的回味與盡職盡責、顧全大我的高貴情操。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們能將私人感情拋開,將眼光放遠,而不是狹隘的局限於兩人世界的組成。那為子民著想的公主毅然的把鐘愛的記者忍痛當成“入江雲”似的看待,而對方也把滿腔的情意化為柳絮,飛撲黏附於濕泥裏再也無力振起……
人生因著緣分而聚合,緣盡則作罷,或生離,或死別,太看重了,太在意了,受傷的是自己。仔細想想,萬事萬物都有自然定律在制約著,世界上沒有恒久不變的東西,人世間也沒有能長遠掌控與保有的事物,人自己的一生都無法拿捏了,何況“情”這個屬於精神層面、虛無飄渺、捉摸不定的東西?分手的無奈與認命,感情的執著與不舍,這當中的那份“真情”也只不過是整條“風雨人生路”當中的一個過程,一段經歷,最終必將跨越,最後總會成空,所有種種必定化為歷史,成為一種記憶。早些看破,早點跳脫,也就會早早輕松自在,立刻揮別煩惱,是吧?
其實人的“心”與“情”得做到收放自如那才是智慧。緣聚則歡喜擁有、認真對待、加倍珍惜。緣盡則灑脫放開、自然松手、莫再執著。硬將人留在身邊,而“心”已遠離,要這個空軀殼有啥用?徒增煩惱,成為雙方的負擔。何不放手甩開,好合好散,強留而心不在,何苦?至於如何抉擇則留待人們去思考。
總之,人生中的任何事物,任何一種困境、挫折與乖違,你如果能隨其自然,淡然處之,笑迎橫逆,樂觀面對諸般變化的“情感樣貌”,你就懂得:隨緣而來即有,那就把握;緣盡則散就放,心即自在。對“情”用中庸的態度處理,擁有時,用心呵護;失去時,隨緣而止不強求。再大的心痛,總會由時光來撫慰,由空間來治療。再灑脫的祝福對方,真心希望他找到自己心目中合適的那份緣。讓那份在泥地裏尚存的“情絲意絮”化為養分,無跡可尋。持這種心態就符合了中庸之道,也解脫了“心牢”,更突破了“情繭”,心胸寬廣一如天邊自在舒卷的雲朵,又似掙脫那泥濘在風中飛旋的遊絲棉絮般輕盈自在。那麼那澈悟後的通透心境,個人自有體會,是無法用言語與人分享,也不能以行動表達完全,只能在細心的觀察裏,看到那眼神的澄澈、心湖的寧靜與不動如山的境界。@
發稿:2007年12月24日
更新:2007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