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麼方式看見另外的生命

1986年，一棵一米多高的小樹被扔在馬路邊。我問穿高統靴子的園林工人，他們說那樹已經死了，栽上也活不成。後來，這棵假檳榔被我種在小院子裏，沒有受到特殊的關照。1997年的時候，它已經長到了四樓以上，是南方的水和太陽悄悄養著它，養成了一個像四層樓那麼高大的小夥子。

今天，我換上了養育者的眼光。我看見我還養著一陣陣的微風，養著一種種的氣味，養著一層又一層的灰塵……養著和其它家庭有區別的一種自己的滋味兒。

我養過的第一盆花死掉的時候，我曾經說再也不養花了。連自己都養不好的人，還養什麼花？可是不知不覺，在我的院子裏，有了一百多盆花草，有了這麼多潛藏暗生的昆蟲與動物。居然像清風吹過去那樣，我一直沒有察覺。

經過了許多年，我已經成了一個能註意到蝴蝶的人，這對我十分重要。放下書和紙，突然看見我以外生機勃勃的一切！在窗戶前面，我猜想，哪一只蝴蝶是莊子變的？我相信他一定是最普通的一只，完全無意識的一只。他絕不會特殊。

在那一剎那，我感到全世界都在我以外。那些沒有疼痛感的一切，都不是我本身。但是，有一些東西環繞著我這生命。它們離我，比離別人近很多。蝴蝶和蒼蠅，甚至都想落在我的白色袖子上。我不知道在這些感覺都消失了以後，我成為什麼？我會用什麼方式，再看見另外的生命？

發稿：2005年7月29日    更新：2005年7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