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客

【明心網】盤山小路蜿蜒在層巒疊嶂之中，久違的空曠和安靜讓人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連呼吸都不忍放縱。陽光和著風越過一浪浪綠色的樹梢在踏實的路面和車子的擋風玻璃間流轉，就像一個飄忽不定的影子若明若暗若即若離。一個白衣少年站立在拐彎處的一塊石頭旁向我們的車子張望著，風將他的薄衣吹得輕盈而飽滿，他是這半個小時旅程中唯一出現在我視野中的行人，所以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下一個彎道到來之前。在我回過頭去的一剎那，我移動的目光與這個孩子張望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重合，我看到了一張十三四歲的黝黑瘦削沒有表情的臉。

沒有人否認類似的邂逅會在每個不同的空間和時間裏發生，但在這麼個偏僻的地方與另一個生活內容迥然不同者的不期而遇也許是一生都無法再重復的。明天是星期一，明天的我會依舊坐在辦公室裏敲擊那已經發黃的白色鍵盤，這個十多歲的孩子也許會依舊在這帶山路邊張望過往車輛，也許會在破舊的教室裏面上課，也許會呆在家裏照看弟弟或妹妹，也許會跟著他的父親搭著突突作響的機動三輪或灰頭土臉的中巴車進城去串親戚。在這片蔥蘢的山林裏，在這段偶然對視的山路上，我們都是一個過客，所不同的是我是一個偶然的過客，這個孩子是一個經常的過客罷了。

在世事紛爭的大舞臺上，我們或許積極或許被動或許賣力或許敷衍地扮演著各自的角色，踏踩出各自的生命軌跡。在偶然的必然中，兩個完全陌生的生命會對視邂逅在某個軌跡重合的瞬息──在座位比鄰的機艙裏，在醫院候醫的板凳上，在紅燈閃爍的十字街頭，在理發店一覽無余的鏡子中這種重合可以存於一旦，可以持續一時，也可以綿延一生。在這種軌跡運行與重合之間，我們誰又不是一個行跡匆匆卻又常常迷失自己的過客呢？

發稿：2004年6月26日    更新：2004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