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西斯和他的修道院(下)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 |
〖編按〗縱觀中國幾千年的文明,修煉的文化賦予了華夏深刻的底蘊和由來。當古人有了求法向道的心,“朝聞道,夕可死。”真正生命的意義透露出人們苦苦追尋的歸宿。那麼,在西方的文明背景下,這樣的追尋又是怎樣一種精神與心靈的軌跡呢?
【明心網】三、
我們的朋友弗蘭西斯喝著啤酒、吸著大麻、讀著聖經。虛無,仍象一潭深水,他難以自拔。漸漸地,他開始對聖經有一種領悟。一種久違的,對超然的神聖與聖潔的敬畏之心,慢慢降臨。他第一次有了規約自己的願望,開始濕淋淋地一腳踏上一塊實地。他第一次想去教堂,找一個神父談談。
那天下午,走出教堂的時候,他手裏有了一本神父給他的,有關特蕾莎修女的書。今天,已故的特蕾莎修女,已經是著名的諾貝爾和平獎的獲得者。七十年代,沒人知道她是誰,弗蘭西斯當然也不知道。他拿著這本書很是失望地想,一個修女對他會有什麼意義呢?可他還是讀了這本小冊子。他第一次知道,有這樣一個西方修女,放棄奢華,在加爾各答的貧民窟裏終生從事慈善活動,親自為社會最底層的貧病者服務,一點一滴地救助弱者。這是真實的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弗蘭西斯象在隧道裏看到一絲亮光。
他開始打聽特蕾莎修女此刻在什麼地方。通過教堂的關系,得知她正在倫敦參加一個會議。弗蘭西斯立即動身前往倫敦。
在倫敦,他終於見到了一襲黑色修女裝束的特蕾莎。弗蘭西斯還是留著長發,一付典型的嬉皮士模樣。特蕾莎修女靜靜地聽他講,聽他講自己的失落,最近的感動,講他突然萌生的決心。他說,將不怕苦不動搖也決不後悔,要跟著特莉莎修女去加爾各答,投入一個幫助弱者的事業。聽完,特蕾莎修女說,幫助弱者,是一個神聖的事業,你走進這樣一個事業是勇敢的。可是,你並不因此就一定要去印度。你說了你的想法和你的決心,可是,什麼是上帝的旨意?什麼是上帝給你指出的道路呢?你必須等待的,是上帝的指引。
弗蘭西斯想了想,得出結論:特蕾莎修女只是婉轉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告別倫敦,弗蘭西斯來到墨尼黑,那兒的夏季啤酒節剛剛開始開始。弗蘭西斯又在啤酒節上喝得爛醉。
從墨尼黑出來,他去羅馬。偶然得知特蕾莎修女也到了羅馬,他再次要求見特蕾莎修女。他們有了第二次談話。修女依然堅信:你要尋找上帝的指引。弗蘭西斯問,那麼,我怎樣才能得到上帝的指引呢?特蕾莎修女說,你必須尋找。你尋找,你總會找到。你找到了,你就會知道。
就這樣,二十七年前,1973年的秋天,我們的朋友弗蘭西斯從歐洲回到美國。
四、
1944年的 3月21日,是聖本篤日。有二十個默默無語的美國苦修派修士,從北方來到了喬治亞州亞特蘭大東面一個叫康耶斯( Conyers)的地方。那裏有著茂密的山林和起伏的牧地。他們看中這兒的偏僻,要建立一個恪守西多會教規的Trappist 修道院,起名叫做聖靈修道院(Monastery of Holly Ghosts)。
在這片1400英畝的土地上,原來有一個不知什麼年頭的大谷倉。這就成了他們最早的安身之處。第一件事,是收拾出一個崇拜上帝的地方。他們把谷倉的一半收拾出來,建成了一個教堂。另外的一半,下面養著牛和雞,閣樓上就是修士們的眠床。
他們立即開始了修道生活。每天天亮以前起來,祈禱,然後就是勞作。一點一點地,他們開辟出荒地,自己生產糧食、牛奶和奶酪。他們種植牧草,秋天收割以後出售給附近的牧民。他們制作的面包遠近聞名。他們從來不說話。周圍的農民大多是新教浸信會的教徒。當遇到別人的不善對待時,修士們只低頭禱告。
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修士們老了,又有新的年輕人加入。完全自給自足,他們還建起了簡樸卻壯觀的大教堂,完全仿照千年前在法國的傳統式樣。祭壇上方用彩色玻璃鑲嵌的聖母聖子像,卻具抽象變形畫風。兩邊徊廊的玻璃色片,重新分解和組合了光影。高高的穹頂被投上一層神秘色彩,然後在教堂裏形成巨大的空間。修士們用古老的拉丁語贊頌上帝的歌聲和祈禱聲,日日在穹頂之下回蕩。
他們蓋起了修院的建築群,生活、祈禱、修研的房子圍成一個有柱廊的內庭院。從外面看,修院的建築是封閉的,外人只可以涉足向公眾開放的教堂祈禱和招待遠方來客的客房,內庭院是外人不可涉足的。在內庭院裏,有一草一木都精心修整的花園,有卵石鋪設的甬道,有聖徒的塑像。這兒有滿院的陽光,小鳥呢喃,但是沒有人聲喧嘩。
修道院是一個寂靜的世界,是一個苦修的世界,它與世隔絕,它只和上帝對話。
五、
在那個中餐館裏,弗蘭西斯給我們繼續講著他的故事。
二十七年前,他從羅馬回到費城。他還是喝啤酒,吸大麻,讀聖經。他也去教堂,和熟識的神父談話,聽著別人的勸告。終於,有一天,一個神父告訴他,在南方喬治亞州一個叫康耶斯的地方,有一個Trappist修道院,今年還有招收一名試修生的打算。
他是北方人,還從沒到過喬治亞,但他知道那地方。這是南方最落後的州。當年他是嬉皮士的時候,搭車去弗羅裏達,經過喬治亞他都沒敢下車停留。他那種留著長發長須,穿著破破爛爛,褻瀆一切正經事物的嬉皮士樣子,準得挨喬治亞人的揍。
Trappist修道院,他也知道。他知道這些修士以前是不說話的,是寂靜無聲的,他不敢想象這怎麼受得了。他也知道,在六十年代第二次梵帝岡大公會議決定改革儀規以後,現在Trappist修士是可以說話的了。
但是,他還是想去康耶斯看一看。他拿著神父的一封介紹信,就從費城南下了。沿20號州際公路出亞特蘭大往東,轉138號州級公路,見212號公路左轉,在森林裏穿行十幾分鐘,他看到了一塊小小的牌子,聖靈修道院快到了。入口,長長的車道,兩邊都是高高的廣玉蘭樹。突然,一片大草坪,草坪上有孤高的老橡樹、核桃樹和栗子樹。盡頭,是潔白的大教堂的鐘樓,在南方的陽光下閃耀。
迎接他的是年邁的玻爾神父。玻爾神父說,在人類歷史上,在任何文明中,總有這樣的人,他們願意疏離世俗社會,放棄世俗社會的財富和奢華,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用畢生的時間,用所有的才智,專註於和上帝對話,尋找上帝的指引,尋找生命的意義。修士就是這樣的人。
我們的朋友弗蘭西斯說,他清楚地聽到,發自不可知的深邃的地方,一個聲音說著,這兒就是,你找到了。
他淚流滿面。
他給特蕾莎修女寫了一封信,告訴她,他找到上帝的指引了。
就這樣,已經二十七年過去了,他就生活在修道院裏。
這就是我們的朋友,那個和善,愛沈思,幽默開朗的弗蘭西斯修士。
(士柏咨詢網·丁林文集)
發稿:2003年9月12日
更新:2003年9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