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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的偉大——讀《甘地自傳》與《聖雄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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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懷宏

【明心網】吉辛說有一些值得為之早起而讀它的書,這樣的書幫助我們忘卻周圍隨處都有的無聊或惡意的閑談,並且教我們對“有這樣好的人在其中的”世界寓著希望。《甘地自傳》於我無疑就是這樣一本書。並且,照孟子所言,人在夜裏蕩滌白日所為後靜息下來的心靈,以及他在天剛亮時所接觸到的平旦之氣都是清明的,那麼,以一種清明如洗的心境去讀一本書,不啻也是給這本書一種它應得的尊敬。反過來,這本書又助一個人開始新的一天,使他的清明之氣也許在整個白晝的紛擾喧囂中不會喪失太多。所以,甘地每日必早起赤足誦讀《薄伽梵歌》,這種簡單的日課其實極含深意。《甘地自傳》的風格樸素無華,這使我想到,如果作者到了毫不考慮文字、風格的時候,一定是他感覺最接近真理的時候。這時候他只是努力想把這真理說出來,使這真理象對他呈現一樣對我們呈現。我讀托爾斯泰的《復活》時也有這種感覺,這位老人好象只是在說:“人啊,我愛你們,你們怎麼竟會不明白如此簡單明了的真理呢?”

法國的拉皮埃爾與美國的柯丁斯合著的《聖雄甘地》,則是截取一個歷史的橫斷面--即印度獨立時的重要人物和事件來寫甘地,它還生動地描寫了印度總理尼赫魯、印度最後一任副王蒙巴頓、巴基斯坦之父真納等人的行為、性格,乃至刺殺甘地的兇手的身世和動機。其中寫到的印度境內諸土邦王公的豪富與怪癖;印度教與穆斯林的歷史沖突(這兩種宗教都是外來的,而土生土長的佛教卻令人奇怪地在印度已蕩然無存!)伴隨著獨立的印巴分治――一次可以說是世界歷史上最大的財產和領土分割等,都讓人讀來饒有興味。書中有許多對一般讀者來說是新鮮的材料,像印度獨立時的一個半月中,竟死了相當於法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死的人數,並且有一千萬人流離失所,成為難民這些事實,就不太為我們普通人所知。讀了書中有關印度獨立時面臨的爛攤子的描述,也會對印度人民今天取得的成就產生深刻的印象;而對這些成就過去我們常常是容易瞧不起的。確實,應該想到,這世界上誰都不易。

這本書寫得很吸引人,初看之下給人以文勝於質的印象,作者用的是文學筆法而非史筆。但這本書並不是虛構的文學作品。作者曾多次赴印度進行實地調查,4年行程25萬公裏,走訪了許多當事人,查閱了大量歷史文獻。作者下筆也比較謹慎,雖然細心一點還是可以看出作者對其筆下人物的感情和褒貶,如對真納的微辭,對甘地有的行為的疑問等。而在我們看來,作者對蒙巴頓似有溢美之嫌,也許,這種作為西方人的優越感,是作者本人不易覺察、而我們卻又特別敏感的。

當然,盡管人物、事件引人註目,最重要的人始終還是甘地,最打動我們心靈的也是甘地,並且是作為一個人的甘地,而非作為印度之父的甘地。歷史事件在此主要還是作為一幅背景起作用,所以,書在寫到甘地逝世時就嘎然而止。國家會變化覆亡,而民族的生存卻久遠得多,而作為人的生存則更為久遠。於是,有一種精神的光輝會超越國界、超越時代、超越民族差別和宗教教派。

帕斯卡爾曾經講到過三種偉大:一種是帝王、首領的偉大,一種是精神、理智的偉大,還有一種是仁愛、心靈的偉大。這三種偉大一個比一個高,後者比前者高,最後者最高。羅曼•羅蘭也稱頌過以思想和強力稱雄的人,但認為真正偉大的是因心靈而偉大的人。

甘地其貌不揚,個子矮小,體重只有52公斤,身上總是只纏著一塊自己紡紗織成的土布“拖地”,他曾在1931年就這樣去見英王兼印度皇帝;在1947年也是這樣去和印度副王進行有關印度獨立的談判。當時的副王蒙巴頓勛爵打量著他,覺得“他簡直象一只小鳥,一只蜷縮在沙發裏的可憐小麻雀”。甘地看上去決不象一只雄鷹。

甘地沒有頭銜、沒有官職、英國人因他組織戰時救護隊,發給他的勛章他早就退回去了,他曾參加、並領導過國大黨,但在1934年,65歲時他就宣布從國大黨退休了,以專心致力於腳踏實地的社會改革工作,他鄙視權力和榮譽,關心的只是做他應當做的事情:爭取印度獨立;進行社會改革;促進印穆團結;取消對賤民階層的歧視,及至宣傳不隨地吐痰和大小便等,並且能把小事做得和大事一樣認真。他在南非當律師時曾有一年五千英鎊的可觀收入,但後來他幾乎是一無所有,全部財產僅僅是一部《薄伽梵歌》、一套白鐵餐具、一尊象征教祖的三只猴子的小雕像,和一只用細繩系在腰部的價值八千先令的英格索爾老懷表。

甘地也沒有建立什麼精美的思想體系,他的思想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簡單的(這絕非是說不深刻),這就是愛和非暴力。他超越於各宗教教派的外在差別,而且看到其間某種共同的東西,他經常在祈禱會上念一段印度教經典《薄伽梵歌》,又念一段《古蘭經》,又引述耶穌的話。他重視給普通人寫信超過對寫他的著作的重視,甚至他讀書也不是很多,世俗讀物他大概只仔細和反復地讀過三部:英國羅斯金的《給那後來者》美國梭羅的《公民的不服從》和俄國托爾斯泰的《天國在你心中》,但每本書都實實在在地在他生活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他並不是一個有驚人智力或耀眼才華的人,他曾在印度讀大學時因感到困難而輟學回家,他自英國留學剛回到印度後的一段律師業務也可以說是一場失敗。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人,這樣一個謙虛和樸實的人,卻創造了一個奇跡,正是由於他的精神和不懈工作,感召和引導著印度人民通過幾十年不屈不撓的非暴力鬥爭和不合作運動,終於從英國人手中贏得了自己國家的獨立。也正是他的精神,給迷茫和狂亂世界帶來了一種希望,一種光明。他是值得印度人民驕傲的--他們在二十世紀向世界貢獻了一個甘地。

英國人在十六至十七世紀向世界貢獻了一個莎士比亞,他們曾有言:英國寧願失去印度,而不願失去莎士比亞。

現在英國確實失去了印度。

而在某種意義上,使英國失去印度的正是甘地。

而使這個老大的大英帝國屈服的人卻是手無寸鐵的人,這個人走的是另一條道路,不是消滅敵手,而是自己吃苦的道路,這是一條歷史上的全然新穎之路,是與世界上到處燃起的戰火形成鮮明對照的道路。

當然,他的背後有人民。甘地和印度的土地、傳統和人民有著深刻的聯系,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們的需要。據說,有一次,他在冬夜的火爐邊卻依然冷得發抖,他叫身旁的人去看看外面,外面果然有一個凍得要死的窮人,於是馬上將其延入屋內。他出門坐火車總是坐三等車廂,他到倫敦也好,到印度各都市也好,常常是住在貧民區裏,他的住處總是向人們開放。

甘地的功績是偉大的,甘地取得了世界性的聲譽,但這種功績和聲譽並不是甘地所追求的,他甚至沒有理會這些事,他只是堅持他信奉的真理,做他認為他該做的事情。當1947年8月14日-15日的午夜印度宣布獨立時,為這一事業出力最多的人,作為這一事業靈魂和旗幟的人,並沒有在首都開國大典的主席臺上,而是在加爾各答的貧民區裏,在紡過每天必紡的紗之後(比平日多些),甘地躺在地上一塊椰樹葉編成的席子上睡下了。當午夜12點的鐘聲敲響,當印度初次領略獨立和自由,這片南亞次大陸開始一個新紀元的時候,甘地正在沈睡,身邊放著一雙木底鞋、一本《薄伽梵歌》、一副假牙和一副鐵框眼鏡。

這年的十月二日是他的78歲生日,印度與世界到處在慶祝,電臺錄制了祝賀他生日的專題節目,但他拒絕收聽,而是繼續一面紡紗,一面默禱,在紡車的有節奏的咯咯聲中,聆聽“人世間微弱而淒慘的哀怨聲”。

甘地確實滿心悲哀,他來到加爾各答,後來又來到德裏,想要以愛的精神平息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的教派騷亂和流血沖突。除了愛,他沒有別的武器。他到處走訪、祈禱、演說,忍受不理解的人們的辱罵和騷亂,他最後的辦法是絕食--“汝行乎,吾死”。他的精神終於感染和震撼了人們,人們的注意力漸漸從“街道上的暴行轉移到這張小床上來了”(尼赫魯語),加爾各答出現了和平和親善的景象。這樣,在同樣是印穆聚居的印度北部的旁遮普省,5萬5千名軍隊沒有做到的事情(制止宗教騷亂),卻在這座二百五十萬人口的,歷史上最倔強最血腥的,現在又即將如火山爆發的加爾各答城裏,由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做到了。這就是著名的“加爾各答奇跡”。

甘地接著又把這種和平帶到了首都德裏,辦法仍然是自己吃苦,自己默默地忍受犧牲,後來,他又準備徒步穿過旁遮普省的大地,前往從同一母體誕生的另一國家--巴基斯坦,一路宣講和平的福音,然而,在他成行之前,他被一個印度教極端分子刺殺了。一個和平的使者死於暴力,這就是歷史,也是完善他人格的最後一筆,就象耶穌最後必須被釘到十字架上一樣。人啊,難道你真的在罪惡中陷溺得如此之深嗎?

甘地一生被捕多次,在獄中整整度過了六個春秋,共計2338天,其中249天在南非的監獄,2089天在印度的英國殖民者的監獄。甘地一生有16次絕食,其中有2次是絕食三周,只喝一點蘇打水。他多次在絕食中瀕於死亡的邊緣,最後一次絕食是在他79歲的時候,在他死前半個月,共絕食121小時30分鐘。甘地如此談到自己吃苦的意義:“我們只受打,不還拳,我們用自己的痛苦使他們覺察到自己的不義,這樣我們免不了要吃苦,一切鬥爭都是要吃苦的!”自己受苦意味著對人的信任和希望,意味著對人性中某種善端的尊重。這也是一條自我懺悔,自我純潔之路。最後,“如果你是正確的,你就會在經受重重痛苦之後取得勝利,如果你錯了,那麼受打擊的只是你個人而已。”

在曾獲八項奧斯卡獎的影片《甘地》中,甘地臨死前,他的一個英國弟子米拉拜不無淒楚地說:“當我們最需要擺脫瘋狂的時候,他給全世界指了一條出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世界也沒有。”

然而,我想甘地是認識到他的鬥爭的意義的,他在1931年對美國一家電臺發表演說時,就曾談到過印度這一文明古國或許能給流血的世界指明一條新的出路,但是,世界認識到了嗎?

巴基斯坦國父真納的陵墓花了五億法郎,甘地的骨灰卻早已被老恒河的流水給帶走了,但甘地的精神卻註定要長存不衰。甘地給世界文明帶來了一種新的東西,這種東西的意義我們現在還很難估計。甘地決不止是一個國家的締造者,他也是一種偉大精神的創造者。甘地不僅是印度的,也是世界的。

今天的世界又快走到一個世紀末而踏上一個新世紀的門檻了,我們能對這一個千年才遇到的世紀寄以什麼希望嗎?或者毋寧說,我們能通過我們的努力創造什麼希望嗎?盡管在本世紀的上半葉發生了兩次世界大戰,但在下半葉迄今畢竟沒有發生過世界性的戰爭,世界總是要朝著和平進步發展的。我們懷著希望,我們願有所為。

正如甘地所言:“未來依賴於我們現在做的事情。”

(士柏咨詢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