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逵：非典中的國民素質

【新生5月23日訊】我總以為，中國是一個有五千年文明的“禮儀之邦”，中國國民經歷了數千年的仁義教化，近半個世紀以來，又經歷了觸及靈魂的共產主義道德教育，經歷了學習雷鋒、“五講四美”、精神文明、以德治國、“三個代表”等一系列道德完善運動，中國國民理應是世界上素質最高的。

古人云：時窮節乃現，“911”時，我們為世界警察——美帝國主義的自作自受而縱情歡呼；伊拉克戰爭時，我們為遭受戰爭傷害的伊拉克平民表示哀嘆和同情。可突然間，非典來到了我們身邊，肆虐中華，威脅生命，輪到我們自身的“時窮”和“現節”了。

中國國民都“現”了些什麼樣的“節”呢？

依照官方的公開報道，全國非典病人不過數千，以960萬方公裏和13億人口計，本不該病毒連天，非典遍地，但國人卻人人自危，處處設防，畫地為牢，深嚴壁壘，仿佛世界末日降臨。全國上下，一齊動員，嚴查、嚴拒外來客，甚至動用武力，對懷疑感染者逮捕歸案，或驅逐出境，或痛打火焚。

我們萬事齊停，人心浮動，捕風捉影，風聲鶴唳。車站、碼頭、機場，嚴加防範，強行測試體溫。廠礦、機關、學校、街道、社區，全都投入一場人民戰爭。有人從外地來，必須立即登記；如有發熱癥狀，必須主動自首；如有隱瞞，便立即有人告密。公共場所，一旦有人咳嗽，人們便怒目而視，提出強烈抗議，嚴重者還會被驅逐，甚至毒打，連搶救病人的醫生也被視為“瘟神”，被拒絕上公共汽車。

倘若某人遭到隔離，同事、同學、鄰居便紛紛躲閃、指責，連他們的親屬似乎也成了“反革命家屬”，飽受歧視。如果確診為非典或“疑似”，那就真的大難臨頭，成了罪大惡極的過街老鼠、大毒王，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咒他早死。人們罵他沒有良心，沒有道德，為何有病還故意四處走動，不自動投案？即使治好出院，仍難蛻掉非典那張罪惡的皮，人人道路以目，避而遠之，高度警惕，將他視為“勞改釋放犯”和“揭帽右派”，繼續嚴密監視。

與此同時，商家抓住大好商機，或哄擡藥價、物價，或制造偽劣防病急需產品，大發非典財。他們還不時放出謠言，說某某商品治防非典有特效，借以推銷積壓商品。

盡管一些“白衣天使”擔心自身感染，畏縮躲閃，而電視新聞的畫面上，卻個個氣宇軒昂，舉手宣誓，口吐豪言壯語。但如果沒有每天數百元的高額補助，子女高考加分，火線突擊入黨，他們真的十分情願麼？不然，這與他們非典前的表現何以相差十萬八千裏？相比之下，那些上前線作戰的士兵、抗洪搶險的農民、維護治安的警察——他們難道沒有生命危險嗎？他們幹嗎就沒有這些優待？

上邊軍令如山，雷聲震震，下邊卻裝模作樣，巧妙應對。以衛生部長為首的大小官員曾在電視上造謠撒謊，臉不紅心不跳，大小媒體亦步亦趨，以太極拳的神功，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造成病毒“滄海橫流”，感染全國、走向世界。這些撒謊者沒一個進監獄。老百姓上行下效，也紛紛傳遞小道消息，卻落得造謠惡名，鋃當入獄。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全國人民步調一致，對媒體絕對信任，對政府絕對支持、感激：非典泛濫之時，眾口一詞，認為它來自於美帝國主義的生化武器，絕對不會影響中國的經濟增長；非典消逝之日，一定又得歸功於我們黨的英明領導，顯示了我們社會主義制度的無比優越性，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的歷史性勝利。

嗚呼，這就是非典中的中國國民！

作者在中國大學任教，自由撰稿人

（《觀察》）

發稿：2003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