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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架上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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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網】也會在書房裏想起善良的問題。

擡頭仰望書架最高處,那些創建人類文明的東西方聖哲都留下了有關善的箴言。古希臘的亞裏士多德和德漠克裏特把善良看成人類原始倫理學的起點,而中國的孔子、孟子則把“仁”、“與人為善”作為全部學說的核心。幾千年過去了,羅素通覽了全人類的生存實踐後仍然以這樣一句話做概括:“善良的本性在世界上是最需要的。”

沒有人反對這些論述,但奇怪的是,這樣的聲音在現實生活中並不響亮,甚至在文化話語中也越來越黯淡。打眼看去,書架上成排成疊的書籍似乎都在故意躲避,都在肆肆洋洋地講述雄才大略、鐵血狼煙、新舊更叠、升沈權謀、古典意境、雋永詞章、理財門徑、生存智慧,卻很少說到善良。也有一些流傳民間的勸善文本如《太上感應篇》、《勸積陰德文》等,主流文化完全不把它們放在眼裏,它們自身確實也形不成文化品級。

更讓人不安的是文藝作品,這本是人類靈魂的溫床,卻也老是諱言萬千靈魂應該有的歸向。年輕的現代派作家固然不太在乎善惡的差別,而那種把所謂道義淪喪的責任全都推在現代派身上的傳統立場,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請看那幾部經典性的話本小說,一旦被改編成制作精良的電視作品播放後,使成千上萬的家長都感到有點為難,不知該不該讓孩子們沈浸其間。都知道這是中華文化的代表之作,藝術表現上確有不少高明之處,但從頭至尾卻充斥著過度的機謀和殘忍。懲罰邪惡的手法比邪惡更邪惡,濫殺無辜簡直像割韭菜一樣輕松。忠孝節義的旗幟下一片刀光劍影,浩蕩大氣的代價是屍橫遍野。生命的基本價值,是馬蹄下的幾莖枯草;百姓的生存權利,是漩渦邊的幾個泡沫。由於缺少精神指向,藝術結構也只能流於虎頭蛇尾,一開頭總是大張旗鼓地展示出機謀和殘忍的全部理由,然後一路津津有味地機謀下去,殘忍下去,但越到後來越難以為繼,不得不在滿地鮮血、一陣哀嘆中潦草收場。

難得也開始接受了一些國際公認的當代影視作品,如《辛德勒名單》、《泰坦尼克號》、《拯救大兵瑞恩》等等,頌揚人類的至善至愛,但我們文化界的朋友似乎不大服氣,覺得那只不過是淺薄的人情感染。就算人家淺薄吧,可我們深刻了那麼久也沒有深刻出幾個像樣的東西來。偏偏還要一次次地批判人道主義,批判我們最缺少的東西,真不知是在唱空城計還是在未雨綢繆?

要探測我們的文化疏離善良的原因,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反思工程,很難在短期內得出結論。但是,這個文化課題卻不應該被社會改革家所諱避,否則一切社會進步都有根本性的疑問。事實上他們中確實也有人對之沈思良久,例如孫中山先生就曾苦惱,以“泛愛眾而親仁”為起點的儒家學說,為什麼沒有為中國留下太多博愛的實踐成果?他認為問題在於傳統禮教強調“愛有差等”,把愛納入到了一種等級森嚴、由親及疏的強制性倫理體系中,情感投向越來越狹小,至多也是狹義的博愛而已。及至近代學人為了擯棄這種禮教而引進生存競爭的合理個人主義,並不能在博愛的問題上彌補缺損。

其實,學理的力量畢竟微弱,更大的教化來自於社會現實。一代又一代的兵荒馬亂構成了中國人心中的歷史,既然歷史的最粗輪廓由暴力來書寫,那麼暴力也就具有了最普及的合理性。中國文化在歷史面前常常處於一種追隨狀態和被動狀態,因此有很大一部分成了對暴力合理性的闡述和肯定。有些暴力確實具有懲惡揚善的正義起點,但很少有人警覺即便是正義的暴力也會失控於報復激情,沈醉於威懾慣性。在這種情況下,少數懷抱文明、固守冷靜的文化人就顯得特別孤獨無助。

曾經讀到過一位盲詩人悄悄吟詠的幾句詩:

  殺人盈野復盈城,
  誰挽天河洗甲兵?
  而今舉國皆沈醉,
  何處千秋翰墨林?

這位盲詩人就是陳寅恪先生。

陳寅恪先生是中國近代以來最傑出的歷史學家,但早早地雙目失明,身體瘦弱,對他所熟悉的歷史只能徒嘆奈何,連嘆息的聲音也是那麼喑啞而輕微。歷史要求雙目炯炯,要求粗壯雄健,要求嘹亮高亢,對陳寅恪先生的聲音簡直不屑一聽。既然如此,歷史學家只能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再也不願睜開,直到他默默地離開世界。

歷史的這種要求也滲透到了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大家都希望成為強者,崇拜著力量和果敢,仰望著膽魄和鐵腕,歷來把溫情主義、柔軟心腸作為嘲笑的對象。善良是無用的別名,慈悲是弱者的呻吟,於是一個年輕人剛剛長大,就要在各種社會力量的指點下學習如何把善良和慈悲的天性一點點洗刷幹凈。男人求酷,女人求冷,面無表情地像江湖俠客一般走在大街上,如入無人之境。哪一座城市都不相信眼淚,哪一扇門戶都拒絕施舍和同情;慈眉善目比兇神惡煞更讓人疑惑,陌生人平白無故的笑容必然換來警惕的眼神。

在他們近旁,民間書肆上的景象更讓人尋味。《厚黑學》舊版新版一編再編,《馭人術》、《制勝術》、《糊塗學》、《詭辯學》、《計謀學》鋪天蓋地,而且全都打上了中國文化和東方智慧的標記。偶爾看到幾個書名似乎與善良有關,買回去一讀卻是在娓娓論述如何通過寬容去謀取更大的利益。有時也講愛心,但散發愛心的理由也在於回報。據說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愛有原因和目的,愛是策略和手段,愛是一座橋,愛是一艘船,河的彼岸仍然是自己的私家莊園。

到底有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愛得不講目的,不問理由,不求回報,不看臉色,不耍手段,不論親疏,不劃界限,不計安危,不管形態?我們的書房不應對此輕率地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