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比知識更重要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智效民近年來,知識性電視節目在內地頗受歡迎——且不說《開心辭典》和《幸運52》的收視率居高不下,就連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也憑借知識性很強的綜合素質測試吸引了很多觀眾。這種狀況固然反映了國人對知識的偏愛,但是如果只重視知識的掌握而忽視了人格的養成,也是一種不正常的傾向。
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知識的掌握比較簡單,它主要靠記憶來實現,是一種層次較低的智力活動,所以人們把長於記憶、懶於思考的人譏為兩腳書櫥;但是人格的養成卻相當復雜,它不僅需要豐富的知識,還需要健康的體魄、良好的教養、廣泛的興趣、高尚的情操和真正的智慧。因此健全的人格應該是自由思想、獨立精神、誠實作風、仁愛品德的綜合體現。如果只有知識的灌輸而沒有人格的養育,所謂知識就很可能成為爭名奪利的武器,危害社會的工具。
對於這個問題,前人早有申述。比如辛亥革命以後,蔡元培便認為既然革命已經成功,所謂愛國精神就“不在提倡革命,而在養成完全之人格。”擔任北京大學校長以後,他又反復強調:“大學並不是販賣畢業的機關,也不是灌輸固定知識的機關,而是研究學理的機關。……研究學理的結果,必要影響於人生。”因此他常常對自己的學生說:你們應“當有研究學問之興趣,尤當養成學問家之人格。”
為此,我想起了張元濟先生。民國初年,他負責商務印書館時,因為病休便要求停發自己的工資。董事會不同意,他就拒絕領取。公司將錢存入銀行,幾年後連本帶息達到5000多元,他又建議把這筆錢當作教育基金,為公司低收入職工的子女繳納學費。前不久《南方周末》報道說,安徽阜陽地區出現一種怪現象:領導幹部為了收受賄賂,積累了一套“無病住院”的經驗。他們住院時,由於許多人要去看望,所以“一次住院的‘純收入’,少則5萬元,多則數十萬”。同一期《南方周末》還有一篇文章說,考完歌手就該考官員了,估計他們肚裏的那點知識未必能夠過關。這想法固然不錯,但我以為在幹部使用上,就算他知識能夠過關,也還有一個人格的問題。對於那些見錢眼開的人格卑劣者,即便是學歷再高,本事再大,也不能使用。這個問題不能只限於清談,應該盡快形成制度。
此外,張元濟在1949年參加新政協會議時,也有許多事讓人感動。比如當時他曾往上海發過一份電報,電報費本來已經由大會招待處代他結算,但他認為這是私事,一定要自己出這筆錢。又如為了照顧其生活起居,有關方面允許他的兒子張樹年到會陪伴,並給張樹年送來零花錢,但是張元濟卻堅決不受。再如會議期間毛澤東約他去遊天壇,並一起攝影留念,事後他寫信要照片,還一定要洗相費。
一封電報,一份補助、一張相片,雖然是些小事,卻展現了張元濟的人格風範。值得一提的是這種人格取向在他們那些人中非常普遍。比如梁實秋曾在一篇文章中說,他的老同學吳景超在學校時循規蹈矩、刻苦用功,後來在南京政府經濟部任職,“所用郵票分置兩紙盒,一供公事,一供私函,決不混淆。可見其為人之一斑。”另一個老同學張心一在抗日戰爭時擔任銀行總稽核,他“外出查賬,一向不受招待,某地分行為他設盛筵,他聞聲逃匿,到小吃攤上果腹而歸。”難怪蔣夢麟要說,到了抗日戰爭前夕,中國現代大學制度以及銀行、海關、郵政、鐵路、鹽務等部門“對公款處理的態度已經起了根本的變化”,從而比較有效地扼制了腐敗。
與蔣夢麟相比,張元濟看到的是問題的另外一面。抗戰前夕,他用白話文寫過一本小冊子,名為《中華民族的人格》。他認為:“社會上迷漫著一種驕奢、淫逸、貪汙、詐偽、頹惰、寡廉鮮恥的風氣”,與大家“只註重新知識,將人格扶植、德性的涵養都放在腦後”有關;如果只註重知識的灌輸而把人格的扶植放在腦後,那就很容易誘導人們置良心於不顧,去竭力追求物質的享受;在這種情況下,許多人便以為“只要搶得富貴,免得貧賤,……什麼都可以不管了”;長此下去,只能造成整個民族的墮落。
發稿:2002年12月2日